蕭念窈剛剛還明媚的心情瞬間轉(zhuǎn)了陰,抬手將畫舫簾子給拉了下來。
陸奉行探頭看了一眼:“晦氣?!?/p>
“……”蕭念窈看著陸奉行那一副想自已親自去劃船的舉動又忍不住笑了起來,拉住了他的衣袖說道:“亂動什么?左右擦肩而過罷了?!?/p>
“不是你先擺出的臉色嗎?”陸奉行也跟著笑了,目光追隨著旁邊的畫舫行駛而過,隨即神色忽而一頓,微微皺眉似帶上了幾分疑惑。
“瞧見什么了?”蕭念窈輕輕挑眉。
“謝安循身邊那位,看著像是威武侯世子?!标懛钚兄еX袋說道:“早前聽說這兩家關(guān)系惡劣,沒想到現(xiàn)在看到二位世子爺竟能同坐畫舫之中游湖賞景?!?/p>
蕭念窈只聽得這名字便是輕皺了下眉頭。
她微微側(cè)身抬手,撩開了垂簾瞄了一眼,果真瞧見了威武侯世子穆學(xué)海正與謝安循舉杯,把酒言歡。
蕭念窈面上神色不顯,心底卻是無端揪緊了幾分。
威武侯的妹妹便是當(dāng)今二皇子的生母,德妃娘娘。
謝安循如今所行再明顯不過了,這是已經(jīng)在為自已謀劃起了前程,要借穆學(xué)海之手提前踏入二皇子的陣營,以此早日得二皇子賞識,等到太子死后推舉二皇子繼任儲君之位。
上輩子的謝安循一路走的可并不順暢,即便是穩(wěn)固世子之位就已經(jīng)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先是家中二房三房虎視眈眈,又有朝中諸多與寧遠(yuǎn)侯府不對付的時刻盯著。
他必須要做出功績,做出成效來,讓父親看到,讓上面那位看到。
大安律例,三代襲爵。
到了謝安循這就是最后一代,若謝安循想要自已的子孫留存侯府風(fēng)光,再選世子襲爵,那就要為大安國做出貢獻(xiàn),以延續(xù)侯府榮光。
他的擔(dān)子從來就不輕,寧遠(yuǎn)侯更是嚴(yán)厲無比,自小對謝安循的要求就遠(yuǎn)高旁人,卯足了一口氣才終于得到了老侯爺?shù)恼J(rèn)可,成了如今的寧遠(yuǎn)侯。
對自已的兒子他只會更狠,只要謝安循被二房三房家的比下去一點(diǎn)點(diǎn),便會惹來寧遠(yuǎn)侯滔天的怒火。
如此強(qiáng)壓之下謝安循走的步步艱難,直到蕭念窈進(jìn)門之后終于為他添了些許外力,可饒是如此也遠(yuǎn)遠(yuǎn)不夠。
那時的謝安循完全不知道太子竟會病故的那樣快,而儲位之爭來的萬般突然,誰也不知崇景帝是什么心思,剩下的幾位皇子到底誰才是儲君候選之人?
侯府如此龐然大物,眾皇子自然都想拉攏,可寧遠(yuǎn)侯卻在此之中搖擺不定。
既怕得罪了這個,又怕應(yīng)承了那個,更怕與皇子私交被崇景帝得知治你個結(jié)黨營私的大罪。
“想什么呢?”熱烈的氣息湊了過來,蕭念窈回過神之時,便已是被陸奉行大力拉進(jìn)了懷中,輕輕松松將她抱在腿上圈起來了。
“你做什么……”蕭念窈嚇了一跳,看著如此不合規(guī)矩的姿勢,連忙便要回去端正坐好。
“怕什么,此處又不見外人。”陸奉行強(qiáng)硬的圈著她,并不放她下去。
“大庭廣眾之下,如此成何體統(tǒng)?!笔捘铖贺慅X輕咬下唇,推著他很是不悅。
“就你規(guī)矩多,人前端著也就罷了,人后何必也這樣拘著自已?”陸奉行非但不松手,反而湊上去親了她兩口,眸色幽深說道:“輕松自在些不好嗎?”
蕭念窈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俏臉紅著瞪他:“有你這種自在的樣子嗎?”
蕭念窈渾身不舒服,總覺得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偷偷看她笑話,又推了兩下才終于從陸奉行的懷中下來了。
重新理了理衣裙端正坐好,瞪了陸奉行一眼道:“若叫旁人瞧見,我還要不要臉了?”
陸奉行深深嘆了口氣,他這小夫人的規(guī)矩有時候真是叫人抓心撓肺的。
“一會兒船靠岸了,帶你去買好吃的?!标懛钚袥]再動手動腳,真惹惱了蕭念窈苦了的是他。
“什么?”蕭念窈輕輕歪頭略顯疑惑。
“去了就知道了?!?/p>
陸奉行并未多說,蕭念窈原本以為他會帶著自已去何等名貴的酒樓,或是那精致萬分的點(diǎn)心鋪?zhàn)?,卻萬萬沒想到上了岸之后,陸奉行小心的幫著她戴上了遮蓋的帷帽。
然后牽著她從街道一路閑逛去了一處小巷,那巷子里飄來了酒肉的香味,偶爾聽到院中傳來幾聲犬吠之聲。
蕭念窈心頭發(fā)緊,不免多靠近了陸奉行些許。
若是信任陸奉行是自已夫君,這樣的地方她兩輩子也不會來。
“三哥!哎呀!”
“可真是好久沒見你來了!”
“快快快,上酒上酒!”
陸奉行才剛剛走過去,便聽到那熱情萬分的吆喝聲,隨后一個個腦袋探出來,瞧著像是與陸奉行萬分熟悉的樣子。
陸奉行將蕭念窈護(hù)在身后,沖著眾人擺了擺手說道:“今日不是喝酒來的,帶我夫人來買些零嘴。”
眾人定睛一看,這才看到陸奉行身后站著的蕭念窈,那整個身軀都被帷?;\罩遮掩,什么也瞧不出來,那些人連忙收了打量的目光,一個個笑著見禮:“嫂夫人有禮了?!?/p>
蕭念窈微微屈膝點(diǎn)頭,透過紗??p隙,看到了那散開的人群,猛地瞧見了那些人晃蕩的左臂,或是撐著拐杖殘缺的右腿。
甚至還有那幾乎凹陷四分之一的腦袋,像是連帶著耳朵一起被削去了一樣。
見此一幕蕭念窈驟然僵在了原地,陸奉行伸手牽住了她的手,寬厚粗糲的手掌傳來了讓人安心的溫度。
“別害怕,她們都是為大安國流過血的老將?!标懛钚械穆曇糇远蟼鱽?,帶著幾分溫和說道:“傷殘?zhí)赝讼聛砹?,聚在此處開了個店,做點(diǎn)小營生養(yǎng)家糊口。”
“什么……”蕭念窈聽聞此話,只覺得胸口好似被什么東西重重捶了一下,竟是半天都沒反應(yīng)過來。
等到被陸奉行牽著進(jìn)去了窄小的店鋪之中,才發(fā)現(xiàn)剛剛還熱情湊上來的眾人,這會兒都像是擔(dān)心自已的樣子嚇著蕭念窈,側(cè)著身子藏去了偏角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