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霧搖著頭,她親眼看著她從小長大的家門外的墻上寫著大大的‘拆’字,挖掘機(jī)輕易的推倒,夷為平地,塵土飛揚(yáng)。
院子里面的柿子樹,她從小有意識的時候,這一棵樹就種在院子里面。
每年都會結(jié)果。
被挖掘機(jī)連根刨起來,怎么會在這里,院子里面的一切東西都可以復(fù)原,但是這一棵柿子樹怎么會復(fù)原。
就算是復(fù)原了,也不是她小時候那一樣。
但是當(dāng)她繞到樹后,看著上面的刻字。
她小時候頑皮,喜歡爬樹,去樹上摘柿子。
她用刻刀,在樹上留下自已的名字。
她的小名叫渺渺,但是這個字筆畫太多了,她就寫了一個‘妙妙’。外公知道后訓(xùn)斥她,大樹也是有生命的,不能用刀在上面刻字,小時候的程青渺還哭了,一邊哭一邊摸著這棵樹給大樹道歉。
妙妙這兩個字,隨著風(fēng)吹日曬,時光流逝,變成了樹皮上的瘢痕一樣,但是依稀還是能看到。
此刻,倪霧的手指輕輕的撫摸著上面的刻字。
她仰起頭。
看著枝繁葉茂的柿子樹,看著上面翠綠的枝葉,一棵老樹,遮天蔽日一般,遮擋了她面前的陽光,只有偶爾幾縷光,落在她薄薄的眼皮上,很快入秋,就會結(jié)出黃澄橙的果實(shí),到時候綴滿枝頭。
裴淮聿從兜里拿出一個藍(lán)色的絲絨首飾盒,盒子從中間打開,分向兩側(cè),一枚20克拉橢圓粉鉆,大的出奇,耀眼奪目,戒圈白金,沒有其他多余的鑲嵌,只有這一枚橢圓的20克拉粉鉆主鉆。
枝繁綠葉中,一抹金色余暉透入。
光芒火彩閃爍萬分。
他單膝跪地,姿態(tài)虔誠,從未有這一刻,裴淮聿聽到自已的心臟跳動的異常飛快。甚至他自已都沒有留意,他捏著倪霧的手指過分的用力,女人的指尖微微充血。
他太緊張了。
這一枚鉆戒,戴在了她的無名指上。
20克拉的寬度,甚至蓋住了女人纖細(xì)的手骨。
這一枚戒指,他三年前就想送給她。
今天,終于能親手戴在她的手指上。
戒圈,正合適。
裴淮聿低頭,虔誠的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程青渺,嫁給我好嗎?”
倪霧看著單膝跪地的男人,他身上穿著白色襯衣,耳邊的風(fēng)把頭頂?shù)闹θ~吹得簌簌響。一如回到了多年前,她跟裴淮聿走在校園的路上,她輕輕跟在他身后,地面是斑駁的光,頭頂是一片梧桐樹的枝葉。
少年穿著白襯衣,單手插在兜里,他走的不快。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等她。
寂靜的小路,四下無人時,程青渺緩緩的伸出手,碰到他指尖的時候被他握住。
她的臉上,有濕漉漉沒有干的淚痕,倪霧不知道是見到了這一棵從小長大的柿子樹,還有眼前熟悉的場景,在這個一磚一瓦都跟記憶中重合的地方,還是因?yàn)檫@一句,程青渺嫁給我好嗎。
她原本以為,這顆心不會再有波瀾。
為什么還會因?yàn)檫@一句話哭的滿臉淚痕。
裴淮聿站起身,一只手與她十指相扣著。另一只手抱住她的時候低頭吻下,倪霧沒躲,只是滿眼濡濕的看著他。
男人的身形把她抵在樹上,單手撐在她背后,擋住了樹皮的粗糲。
倪霧緩緩的抬起手,抱住了他的腰。
最后把臉,埋在他胸前。
倪霧閉上眼睛。
她平時很少戴飾品,只會戴耳飾。手指上干干凈凈,鴿子蛋粉鉆戴在手上有明顯的異物感。
倪霧在他懷中良久。
推開他的時候,夕陽余暉染紅天幕。
當(dāng)晚上,兩人留在這里。
房間里面的一切,都是按照倪霧記憶里面打造的,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一比一復(fù)刻著她老家的房子,還有院子里面這一棵柿子樹。
晚上兩人躺在床上,和衣而眠。
她問裴淮聿,這一棵柿子樹是怎么留下來的。
當(dāng)時宋家坪確實(shí)都拆了,但是這一棵老樹,被留下了,只不過根挖斷了,根莖錯綜復(fù)雜,生長了幾十年,在院子里面扎了根,也是因?yàn)槔蠘?,樹干粗壯。?dāng)時拆遷隊(duì)有人覺得這棵樹挖了浪費(fèi)了,不如賣掉,賣掉最少還能賣個大幾千塊。
或許是冥冥之中的緣分。
這一棵老柿子樹,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幾手,還是被他買了下來。
買下來的時候,根基損壞,他找了園藝師照顧著,買下了這里的房子。
他側(cè)過身,將倪霧擁在懷里。
輕柔的嗓音隨著細(xì)密的吻落在她額頭上?!叭绻阆肓粼跒I城,我們就留在濱城,如果你想回來,我們就把外婆接過來?!?/p>
他這一夜睡不著。
他盼著天明。
但是又不想時間過的這么快。
他想多抱抱她。
如果明天早上她反悔了,那么他想把今夜無限延長。
倪霧側(cè)過身,背對著他。
裴淮聿自后抱住她,兩人仿佛是交疊在一起的兩枚勺子一樣。
他們同床而眠,蓋著薄薄的夏涼被。
空間內(nèi)寂靜,只有空調(diào)出風(fēng)的時候微微的聲響。
還有...
倪霧沒睡著,她的手指摩挲著無名指上的鉆戒,太大了,戴在手上沉甸甸。
而且。
男人的胸膛溫度很熱。
胸骨很硬。
更甚...
某一處特別特別熱。
她下意識的往前挪了一下,忍不住輕輕出聲,“你硌到我了。”
裴淮聿也沒睡,他根本睡不著。
閉上眼睛把臉埋在她發(fā)絲間。
嗅著輕柔的香氣。
“抱歉,我控制不住?!彼脑捳Z里面,一點(diǎn)點(diǎn)沒有抱歉的意思。
倪霧轉(zhuǎn)過身,推著他胸膛,“那你轉(zhuǎn)過去背對我。”
這么熱的天兩人還要抱在一起睡,倪霧有點(diǎn)不適應(yīng)。
裴淮聿起身,走出了房間。
倪霧以為他生氣了。
她只是不適應(yīng)。
這三年她一個人睡,忽然身邊多了個人,而且...真的硌得慌。那里明晃晃的抵著她臀部,別說睡覺了,閉上眼睛思緒都無法完全集中。
倪霧深呼吸一口氣。
裴淮聿走進(jìn)來,重新躺在床上,再次把她擁入懷里,倪霧感覺到男人身上的清涼跟清爽的薄荷沐浴露的味道,她先是怔了一下,反應(yīng)過來什么,男人的手骨按住她的后腦勺,把她的臉往他懷中按著,他沙啞的出聲,“睡吧,明早上九點(diǎn)去民政局?!?/p>
倪霧推著他胸口。
呼吸之間都是男士薄荷沐浴露的味道,她有些生氣,聲音也大了起來,“你洗冷水澡了?”
“你昨天還發(fā)燒,今早上才退燒,你竟然敢用冷水洗澡,你瘋了嗎?”
他更瘋的事情都做得出來。
何況是洗個冷水澡。
倪霧在他懷里掙扎了一下,背過身去不理他了。男人的胸口又貼在她后背上,他環(huán)抱著她,手指抓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洗個冷水澡去去火,就不硌你了?!?/p>
倪霧往前挪了一下,裴淮聿的手圈住她的細(xì)腰,又往后撈了一下,脊背跟胸膛嚴(yán)絲合縫的相貼。
他不是不理解倪霧的忽然小脾氣。
只是沒敢朝著那個方向想。
床頭微微開了一盞燈,跟倪霧對視的時候,看著倪霧漆黑清澈的眼睛,心中的溫柔無限放大,他該如何形容他愛的人,一顆柔軟心臟,一個美好至極的女孩。
他低頭吻她唇。
“不會發(fā)燒的,我保證,我的身體我自已了解。”
男人單手撐著床,眼底帶著一縷笑意,又霸道的捏住她的臉不讓她亂動。
“倪霧,你要不要聽醫(yī)囑?!迸峄错哺┫律?,“我們運(yùn)動一下,出出汗,我明早上肯定不會發(fā)燒的。”
“庸醫(yī)。”倪霧說完,裹了被子,抬手關(guān)上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