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然的敲鑼打鼓聲。
立刻便將在場眾人的目光吸引,迅速朝著那不遠處的碼頭位置看去。
一位帶著圓黑帽子,穿著紅唐裝的干瘦老者,正手持著三炷香,大喊著通知周邊的所有村民。
在他的后面,還有數(shù)位跟隨的村民,敲著銅鑼,打著響鼓。
最末端還有兩位年輕男人,手中夾著一根香煙,時不時的會點起一串鞭炮扔下。
很明顯。
這位穿著紅唐裝的老者,就是何厝村中輩分極大的族老,或者是...村中幾個大姓本家,共同推選出來的有福之人。
子女孝順,兒孫滿堂,四代皆在,一輩無病無災。
專門負責主持村中的各類祭祀事宜,來稟告九天諸多神明,在整個村中的威嚴都極高。
......
看著這走過的隊伍。
站在旁邊的普寧道長,不由得皺著眉頭,帶著疑惑講述道。
“送王船?”
“這等大型的祭祀之事,怎會選在那大年初一進行?”
“據(jù)老道所知,這送王船確實是閩南的一項傳統(tǒng)民俗,往往是三、四年會舉行一次,但基本都是在農(nóng)歷的十月或十一月。”
“這選在大年初一進行,還真是從來沒見到。”
而在這時。
一道帶著幾分滄桑的話語,已是從那旁邊傳來。
“以往確實不會在大年初一,不會選在這家家戶戶都忙碌的時間?!?/p>
“但是,近期發(fā)生的怪事實在太多了,所以村里才不得不臨時決定起次王船,希望能保佑今年平安啊。”
“既然是臨時起意,自然也就無需分什么時間了,選擇村中人皆在的吉利日子進行便可了?!?/p>
眾人立刻朝著旁邊看去。
猛然發(fā)現(xiàn),竟是剛剛那位順濟宮的廟祝,現(xiàn)在走到眾人的身旁,剛剛便是由她說出的這番話。
寧法師已然敏銳察覺到了些許問題,隨即連忙出聲詢問道。
“廟祝?!?/p>
“你剛剛說的...最近發(fā)生的怪事很多,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滿臉皺紋的廟祝,朝著那不遠處的海面看去,雙眸因年紀有些泛黃渾濁,輕嘆一聲的搖頭道。
“具體如何,老婆子也不太清楚啊?!?/p>
“但聽村里人說,就在當今的海外面,好像出了條龍?也不知道具體是真是假,只是村里有人聽到過吼聲,還隱約看到了影子?!?/p>
“然后,最近的這段時間,我們這何厝村的漁民,只要是用絕戶網(wǎng),網(wǎng)眼就連一根手指都穿不過去的人家?!?/p>
“就連幾次出海,都沒半點收獲,就連漁網(wǎng)都被完全割破了。”
“反而是那種遵法用大網(wǎng)眼的漁民,收獲比平時要好不少,怎么看...都像是這片海有主了啊?!?/p>
“我們這何厝村的漁民,如今也全部都把漁網(wǎng)給換大了?!?/p>
聽到這里。
寧法師和普寧道長兩人,不約而同的看向林海恩,明白這件事...多半就是因大青引起。
當前成為東海之主后。
大青自是會替那些魚蝦蟹貝撐腰,捕魚賺錢當然可以,這世道本就是物競天擇,大魚吃小魚。
但決不能用絕戶網(wǎng),至少要給海中魚蝦蟹貝長大的機會。
這種行為,無疑是極為正確,更是身為當今東海之主的大青,應當站出來主持之事。
當初,此番天地會這般需要一個東海龍王,多半就是因此原因,讓海中的魚蝦蟹貝有個靠山,更要警告那些貪得無厭的漁民。
因此,隨著時代的發(fā)展,捕魚船已是越來越大,網(wǎng)眼也是越來越小,對海洋的捕撈效率和危害也拔高了數(shù)倍不止。
不只是嶺勝村,其實各個地方靠海吃飯的漁民,都是能明顯感覺到...最近幾年來,每次出海捕魚的收獲越來越少了。
而正是因收獲少了。
所以漁民的拖網(wǎng)網(wǎng)眼也變小了,開始大小通撈,以此來增長收入。
可如此一來。
那海中的魚類資源,無疑是進一步的又少了,隨之導致了極其嚴重的惡性循環(huán)。
單論那野生的百斤黃瓜魚。
先前幾年的時候,還能偶爾的見到一兩條,可近兩、三年的話,卻是從沒有撈到百斤黃瓜魚的消息傳出了。
由此可看,這海洋資源已是開始衰弱了。
國家亦是看到了這一層面,早早發(fā)布了禁漁期,希望能在夏天魚蝦繁衍的時間點,讓這漁業(yè)資源稍稍恢復點。
但無用,根本無用啊。
現(xiàn)在的漁民們,很多就連吃飯都吃不飽,恨不得天天出航賺錢,又怎么可能會愿意在魚獲最多的夏天休息。
為了護住那海中魚蝦蟹貝,東海之主無疑就隨之誕生了。
普寧道長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確定這海中事情,多半是因大青而起,隨即又看向那廟祝,還是帶著幾分疑惑的繼續(xù)道。
“廟祝,老道感覺有些不對?!?/p>
“按你剛剛說的,這海中的事情雖然詭異,但其實也并沒有造成多大的實際性影響啊。”
“無非就是...這東海之中,可能有了只真龍,不能肆意捕撈罷了?!?/p>
“單單這種,就要臨時起意送王船,難道村中人家就這般貪婪,平日少捕點魚蝦蟹貝,讓這片海休養(yǎng)生息下都不可以?”
“道長,自然不只是如此啊?!蹦菑R祝老婦連忙應了句,而后帶著幾分凝重的開口道。
“這幾個月來,我們村有三個人被擄走,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最近的一次,是一個跟老婆子差不多年歲的老頭,去那不遠處的山上種田摘菜,結(jié)果等到晚上,家里人都沒見其回來?!?/p>
“幾位子孫趕忙去到自家的田里看了下,哪里還有老頭的蹤影啊,只剩下柴刀和鋤頭,人早就是不知所蹤了。”
“問了當天同樣去田地的一個老婆子,說是...就在白天的時候,有那野獸的吼聲傳出,除此之外便沒有其他消息了。”
“會不會是被老虎給叼走了?”林海恩適時的問了句。
數(shù)年前,經(jīng)歷過虎煞變?yōu)閭胃F奇的他,自然是無比清楚...那老虎的兇猛和野性程度,真當遠超尋常人的想象。
別說是上了年紀的老頭,就連正值壯年、經(jīng)驗豐富、帶著土槍的獵人,如果沒有結(jié)伴同行,并且?guī)еC狗的話,多半都是兇多吉少。
由于是親身經(jīng)歷過,所以看到那水滸傳中的故事后,林海恩只覺得無比離奇和不可思議。
那武松僅僅只是喝了三碗酒,怎就能打過吊額大蟲了?
此時。
廟??聪蛟儐柕牧趾6鳎瑩u了搖頭肯定應道。
“好娃子,這事多半不是老虎所致。”
“雖然之前鷺島確實有很多的大蟲老虎,也有不少人被叼走了,但這些年早就被打的差不多,足足二、三十年沒看到了?!?/p>
“而且,并不只是那個老頭子,在此之前,還有一對剛結(jié)婚沒多久的夫妻,莫名奇妙的便在家里消失不見了?!?/p>
“兩家的父母找了很久,都沒尋到...這夫妻倆的蹤影,就像是忽然平白消失了一般?!?/p>
“但周圍的鄰居們,還說在那天晚上,隱約聽到了一大批軍隊行進的甲胄撞擊聲,實在是奇怪的很啊?!?/p>
“況且,老婆子終日都在這廟里,侍奉著媽祖娘娘,能看到見到的事情更多?!?/p>
“單單這些時日,就見到好幾次周邊的信客專門來此祈求,祈求著自家走失的親人能夠回歸?!?/p>
“數(shù)量如此多的人走失,就單單這么一看,明顯就不是海中事情了,多半有什么臟東西在行惡啊?!?/p>
說到這里。
在場的幾位道長,都是贊同的點了點頭,心中更是明白...這多半就是新天庭的精怪鬼祟所為了。
閩南足有千萬人口,那偶爾的一家兩家,發(fā)生親屬走失的情況,那無疑也還算正常。
可這短短兩三個月里,便有如此多人走丟,肯定就不對了啊。
再加上,本次的大劫蓄勢待發(fā),無疑讓眾人是都看出來了...所有離奇的走失,多半都和新天庭有密切關系。
對于精怪鬼祟而言,只要曾經(jīng)嘗過人味,便會知道那份滋味可不是禽類野獸能比的。
“除了鷺島和泉城外,是否有漳城信徒過來,祈求著家人回來嗎?”
寧法師適時的問了句。
那格外蒼老,滿臉皺紋的廟祝搖了搖頭,格外肯定的應道。
“沒有?!?/p>
“在這些天,老婆子每次遇到祈求家人回歸的信徒香客時,都會上前專門問一句...是從什么地方過來?!?/p>
“那些憂心忡忡的家里人回答,要么是本地的鷺島,要么就是隔壁的泉城,漳城還真是半點沒有啊。”
這個信息。
讓寧法師不由得瞇了瞇眼睛,立刻便想到了。
那所謂的新天庭,多半是要在鷺島和泉城應劫了,這兩片區(qū)域詭事頻發(fā),無疑就說明那些精怪鬼祟,已是來到這兩片區(qū)域。
在三城皆可立起新天庭的情況下,無疑是選擇最熟悉的區(qū)域,才最為簡單和省心。
“這倒也是能說通了?!?/p>
寧法師鄭重的點頭應了句,梳理著腦中的思緒,繼續(xù)道。
“村中出現(xiàn)這般邪事,以那閩南地區(qū)的習慣,確實是會舉行送王船的活動,以此來驅(qū)邪祈福?!?/p>
“如此一來,選在正月初一送王船,自然也是正常了?!?/p>
“希望通過這送王船后,那九天所有的神明都能見到,以此來這一系列的怪事,都給徹底解決掉?!?/p>
這位順濟宮的廟祝,便朝著那并不遠處立著的媽祖雕像看了眼,格外堅定的講述道。
“道長,肯定是能解決掉的?!?/p>
“雖然我這個老婆子,不懂什么驅(qū)鬼辟邪,更沒有道行法力,但我最相信媽祖娘娘了?!?/p>
“今日送王船一事,前幾天村里人便來過廟里,專門擲過圣杯了,詢問過媽祖娘娘了。”
“媽祖娘娘不僅給了三個圣杯,中途還有一個香爐被風吹到,匯成了一幅特殊的形狀圖案?!?/p>
說到這里。
這廟祝便看向林海恩脖子上的貝殼,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笑容,意有所指的講述道。
“那圖案是一個精致的貝殼模樣,就跟你這好娃子脖子上帶的貝殼一模一樣,沒有半點的區(qū)別?!?/p>
“你這娃子...應當就是媽祖娘娘的乩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