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鐵林大罵而起。
臉上充斥著怒容,充滿不忿,更是在發(fā)下心中積壓兩個月的情緒。
畢竟,在兩個月前,他可是親眼看著自已精心鍛造的菜刀,被那該死的賒刀人砍斷。
最關鍵的是...在菜刀被砍斷的時候,那賒刀人還在開口嘲諷不停,說著他的打鐵技術不行,怎敢打鐵賣錢這種話。
后面還在眾多鄉(xiāng)親的面前,自已那把最新鍛造的剔骨刀,都被砍斷變成兩截,令其整個臉面都被踩到了地上。
甚至,就連自家徒弟,為了讓自已能夠繼續(xù)鍛刀,都跟那邪人打賭,立下三年內鍛刀技術要超過他的賭局。
以羅鐵林這種大半輩子都在打鐵的人來看,那賒刀人的鍛刀技藝,已經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
林永杰在三年內,多半是沒辦法超過,甚至連達到其一半程度都難。
一想到。
若是林永杰的賭局輸了,就不能在當自已徒弟,更要給賒刀人那種貨色當徒弟,羅鐵林心頭便一直都憋悶這股氣。
要知道。
打鐵這事真當是苦得很,現在根本沒有多少年輕人愿意學了。
像林永杰這般刻苦勤奮練習,完全不顧其他事,一心都放在打鐵里的年輕人,羅鐵林那真是看的高興啊。
這么多年的相處下來,他更是把林永杰當成半個兒子了。
尤其是,從自家女兒不再讀書,回家?guī)兔?,他就看出?..那兩個娃子或許是有些看對眼了。
羅鐵林那是更歡喜,更高興了。
要是換成其他人家,重男輕女的厲害,可能上個小學,就讓女娃出去打工,或者幫忙家里做事帶娃了。
因為,在這嶺勝村里,林家名聲可是好的很,不說那厚道勤勞的林家兩兄弟,單論如今當了廟祝的林母,誰家不承點情啊。
再加上。
這些年來,羅鐵林也看出了林永杰的品行,真當是踏實,就跟父輩一模一樣。
雖然如今打鐵不賺錢了,但他的身上有那股勁,人還那么踏實,自家女兒要是跟著,怎都不會受苦。
自已對著女兒可是寶貝的很,要不然的話,也不會一直供她讀書,最后實在是考不上,才回到家里幫忙。
現在能多半能有個好歸宿,那怎么能不滿意?
可一切都在越來越好時。
那古怪的賒刀人就來了,這些日子羅鐵林想了很多,更覺得...林永杰三年后肯定贏不了,所以這么好的徒弟,他是留不住了。
同時,如果林永杰要跟著賒刀人學鍛刀,那自家女兒肯定是也沒辦法嫁給他了。
這所謂的賒刀人,單單看過去就滿是邪異,作為父母怎么能放心。
而羅鐵林的心情更是沉重,有些不敢面對這結果。
就因為一場比刀。
把干了大半輩子的事業(yè)給輸了,把在鄉(xiāng)親們中的名聲給輸了,還把這好不容易碰到的徒弟給輸了,甚至還把...一個好女婿給輸了。
如此打擊,羅鐵林真當是有些無法頂住。
尤其是,他根本看不到希望...完全不知道要用什么辦法,才能幫助林永杰贏下三年后的賭局。
因為,任憑他想盡一切鍛造技術,想盡親爹和爺爺教的打鐵技術,都想不通如何才能用菜刀砍斷菜刀。
那深深的無力感,將羅鐵林徹底侵蝕。
所以,他完全不敢面對,就連鐵錘都不愿打了,整天借酒消愁,希望能讓日子好過一點。
經歷過那黑暗且絕望的兩個月后。
現在忽然得知...當初比刀比不過,輸的那般慘,全是因為對方用了特殊的小手段,將一只惡鬼藏到刀中導致。
這讓羅鐵林如何不暢快,原本積郁的整顆心,都徹底放松下來了。
尤其是,確定對方是用小動作的話,那林永杰和賒刀人的賭局,自然也就不能作數了。
這從一開始,就不是一場公平和純粹的比刀。
......
此刻。
那從砍骨刀中鉆出惡鬼,還在凌空飄蕩著,渾身籠罩著陰煞鬼氣。
聽到羅鐵林的大罵聲后。
這從封印中出來的惡鬼,立刻就看向羅鐵林、羅楚楚和林永杰三人的方向。
緊接著。
這惡鬼又看到四周的環(huán)境,見到那鍛刀用的火爐,以及敲打刀模所用的鐵錘,那赤紅的雙眸霎時爆發(fā)出兇光,更是咆哮著鬼嚎而起道。
“鐵匠,你們竟然是鐵匠?!?/p>
“勞資現在最討厭鐵匠,最討厭鐵匠了,所有的鐵匠都要死!”
咆哮落下。
這惡鬼便渾身陰煞鬼氣涌動,朝著林永杰等三人直沖而去,那周身淌血的可怖模樣,令羅楚楚被嚇得都在渾身顫抖。
林永杰同樣有些慌,但經歷過不少詭事的他,還是能保持冷靜,從旁邊拿起一把鐵錘,將羅楚楚護在身后。
羅鐵林則是更不懼了,心頭還帶著一份怒意。
若不是這只惡鬼,他此前比刀也不會輸的那般慘,直接也是從旁邊拿起一把還沒鍛好的刀胚,站在林永杰和羅楚楚面前。
就在那惡鬼朝著三人沖去時。
“哼!”
林海恩那充滿寒意的冷哼聲響起,從懷中隨手丟出一張符箓,朝著那惡鬼直沖而去。
那符箓霎時迎風自燃而起,重重的撞到惡鬼身上,令其半個身子都燃燒起來。
“啊———”
萬般痛苦的慘叫響起。
那打算攻擊林永杰三人的惡鬼,已然是迅速的后撤飛起,鼓動起渾身鬼氣,試圖將這身上的真火熄滅。
足足數秒。
這惡鬼身上的真火才逐漸散去,而它也立刻朝著林海恩的方向看去,那紅雙瞳中竟充斥著驚恐。
很明顯。
這只被封入刀中的惡鬼,已然是迅速看出來了...下方那穿著簡單道袍的小道士,有著極為可怕的道行,它絕對不可能是對手。
根本沒有半點遲疑。
這惡鬼立刻便落到地上,周身鬼氣沸騰,跪下大聲哭訴求饒起來。
“道長,求您放過我,放過我吧?!?/p>
“我真當好苦,真當是好苦啊,不僅在生前被誘騙打賭,令我丟了這條命,死后還被煉為惡鬼,封在刀中,半點不能超生啊?!?/p>
“被封在那菜刀之中,我是半點都動彈不得,那簡直就是無法想象的酷刑啊?!?/p>
看著這跪地求饒的惡鬼,羅鐵林不由得愣了一下。
又看向穿著一身道袍,滿臉平靜,已是有了幾分高人神色的林海恩,心頭涌現出幾分感慨。
剛剛一急,他倒是有些忘了。
當初,還需要他和其他抬棺人,熬夜守著護佑,最后還是靠著媽祖娘娘才度過那一劫,活下來的娃子。
已是跟著有本事的道長學了好一段時日,也有了極其厲害的本事。
這時間過得真當是快。
十多年前的林海恩,還在那襁褓之中,現在卻好似一瞬就長大了,就連惡鬼在其面前,也不敢行惡造孽半點。
聽著跪在地上的惡鬼話語。
林海恩立刻便想到了什么,瞇著眼緩聲詢問道。
“本道問你?!?/p>
“你剛剛說的生前被誘騙打賭,導致輸了這條命是何意思?”
“那誘騙你打賭的人,可是賒刀人?”
聽到這句話。
這跪在地上的惡鬼,根本就沒半點遲疑,立刻就點頭回應道。
“是,是的啊,道長?!?/p>
“幾年前的時候,有個長得極胖的賒刀人尋到我,賒給我一把刀,還跟我立下了一個賭約?!?/p>
“那個賭約,我初看一眼,在既定的時間內,根本就沒辦法實現,所以便想著貪個小便宜,就賒了一把格外鋒利的菜刀,賒刀人還送了個預言。”
“可誰知道,等到三年后,那原本不可能的事情,竟然是真的實現了?!?/p>
“而我此前下的賭注卻很大,要是我真當補上這賒刀錢,那我便會成為一無所有,這些年的一切都化為烏有?!?/p>
“所以,等到那賒刀人尋上門,討要那賒刀錢的時候,我便試圖商量,說著...用其他方式或錢財來還賒刀錢?!?/p>
“可是那賒刀人卻半點不接受,還說著...既然立下賭約,不愿履行,那就送我上路,用這性命來償賒刀代價?!?/p>
“就在他說完這番話后,我就忽然間沒有意識了,等再醒來后,便發(fā)現...自已已是成了惡鬼?!?/p>
“而且,還被那賒刀人控制住,根本沒有辦法反抗能力?!?/p>
“但似乎并不止我一個,有不少的惡鬼都被那賒刀人拘禁著,那時還不知他要做什么惡事。”
“直到最后,我到打鐵臺的時候,才看到...他要把我們這些鬼物封到刀里面去,把我們當做另類的鍛造材料?!?/p>
“只要被封到刀里,那就不知曉日月時間,更不知今夕是何年,就連身子都被封住,半點都動彈不得,只能放出一點點的鬼氣護體。?!?/p>
“不知外界狀態(tài)的我,只能在刀身被劈砍的時候,盡可能的激活鬼氣?!?/p>
“利用鬼氣增強刀身的強度,這樣才不至于刀毀鬼亡,繼續(xù)的茍活?!?/p>
聽到這惡鬼描述后。
林海恩已是無比確定的猜到...那賒刀人就是刻意把惡鬼封到刀具里。
利用惡鬼的陰煞之氣,盡可能的增添所鍛的刀具強度。
不過,當前需要盡快確定的是...村里其他占了便宜的鄉(xiāng)親,那賒的刀具里面,有沒有同樣藏著一只惡鬼。
想到這里。
林海恩便將先前賒刀人打的刀具,微微拿起,不容置疑的命令道。
“先來這把刀里?!?/p>
“無論你現在有什么苦衷,此前又遭了什么大難大劫,都暫且附身到這刀里?!?/p>
“若是敢輕舉妄動,甚至是準備偷偷逃出這把刀,無論在何時,都會讓你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林海恩說的這番話,就是最純粹的威脅,以力壓著那惡鬼。
而聽到這番話后,那跪在地上的惡鬼,雖然心中萬般不想回那狹窄的剁骨刀中,卻又沒有任何辦法。
不知為何。
它已是從林海恩的身上,感受到了極為可怕的法力和道行。
單單強行沖開刀具這件事,它是如何都不敢想了,生怕惹怒林海恩,直接伸手便將它碾碎。
對著林海恩懇求般的拜了三拜后。
這只惡鬼便又化為一道黑氣,直接沖進林海恩微舉起來的剔骨刀。
將這只惡鬼重新按回刀具中后,林海恩便看向林永杰、羅鐵林和羅楚楚三人,格外嚴肅的講述道。
“鐵林伯,現在你可信了吧,當初比刀之所以輸的那般難看,全因那賒刀人用了小手段?!?/p>
“將這般兇惡的鬼物封在刀內,那別說是單純比刀了,就算是拿一根粗這棒過來,多半刀也折不了?!?/p>
站在旁邊的羅鐵林,贊同的點了點頭,臉上充斥著幾分感慨,搖頭道。
“真當是邪人啊?!?/p>
“將一只惡鬼封到刀里,只為了比刀能贏,簡直是匪夷所思之事?!?/p>
見到惡鬼被收到,羅楚楚臉上的驚恐也稍稍舒緩幾分,猛的拍了下大腿,驚呼道。
“爸,你剛剛說的可對?!?/p>
“阿杰接過的這把刀,里面藏著一只惡鬼,那其他村民賒的刀里,是不是多半也有惡鬼藏著?”
“這要是不解決的話,那問題可就大了,會不會像之前的詭船那般......”
說到這里。
羅楚楚便停下了話語,那眸中充斥起了擔憂之色。
林海恩仔細想了下,便毫不猶豫的講述道。
“我要去找村長,讓他在村委會廣播一下,把所有賒了菜刀的鄉(xiāng)親,都把刀帶過來?!?/p>
“到底有沒有惡鬼被封在里面,那唯有看了才知道?!?/p>
說完。
林海恩便轉身要走出鐵匠鋪,原本擋在羅楚楚身前的林永杰,立刻便邁步跟著道。
“海恩,等我下,我跟你一起?!?/p>
還不等林永杰邁步出來。
林海恩看了眼臉上還帶著幾分驚懼的羅楚楚,終于也是不愚鈍的示意道。
“不用了,哥?!?/p>
“你留在這里陪楚楚姐吧,我就去找個村長,不是啥大事?!?/p>
醉意徹底沒了,又意氣風發(fā)起來的羅鐵林,更是拍了下林永杰的腦袋,一臉不滿道。
“就給我在這待著,好好陪著楚楚,別咋咋呼呼的?!?/p>
“她是女娃,跟咱們不一樣,剛剛多半被嚇到了,好好安慰一下,我和海恩一起去村委會就行。”
話音落下。
羅鐵林便走出鐵匠鋪,跟著林海恩朝著村委會走去。
看著離開的兩人,林永杰有沒有無奈的撓了撓頭,看向身旁臉頰蒼白的羅楚楚,緩聲道。
“楚楚,你還害怕嗎?”
“別怕,沒事的,海恩的本事可大的很,有他在,肯定不會有事的?!?/p>
羅楚楚看向一本正經的林永杰,原本蒼白的臉頰,浮現一抹紅暈,笑著溫柔道。
“不怕了。”
“有你在身邊,就不怕了......”
......
十分鐘后。
一道無比焦急和倉促的喇叭聲,立刻從村委會傳到了嶺勝村的各個角落。
“喂,喂,各位鄉(xiāng)親,各位鄉(xiāng)親?!?/p>
“有誰在兩個月前,賒了那個胖子菜刀的,現在立刻,立刻帶著菜刀去碼頭等著。”
“所有賒刀的人,立刻馬上帶著菜刀去,不要耽擱半點,更不要私藏?!?/p>
“這事,可能會跟當初那艘船...一樣的大?。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