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淵端坐于輪椅之上,由丘山緩緩?fù)苼怼?/p>
夜色朦朧,廊下燈火在他周身鍍上一層淺金光暈,待他進入廳中,燭光愈發(fā)明亮地映照在他臉上,更顯得那張面容俊美異常。
“王爺?!辟R青詞見了他,忙不迭收斂心神,恭敬行禮。
謝淵微微頷首,嗓音微冷:“本王與王妃約好了,過兩日要去城外的莊子泡溫泉,姨母一同前行散心。侯爺不必掛心。”
沈藥一愣,泡溫泉?
對上謝淵那深邃而意味深長的眼神,她忽然心領(lǐng)神會,這是王爺在幫姨母撐腰,也是在給賀青詞下逐客令。
她從善如流,點頭附和,“……對,是有這么回事?!?/p>
謝淵將目光投向賀青詞,語氣淡然,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現(xiàn)在,侯爺可以放心回去了?”
賀青詞心知今日是絕無可能將人接回去了,無奈嘆了口氣,只得妥協(xié):“……也好。既然如此,便有勞王爺和王妃了?!?/p>
說完,他再次鄭重地拱了拱手,語氣極為懇切:“王爺、王妃,夫人這幾日,就勞煩二位多加照料了。在下先行告辭?!?/p>
謝淵神色依舊冷淡,只淡淡應(yīng)了一句:“本王的姨母,本王自然悉心照料,不勞侯爺掛心?!?/p>
賀青詞最后望了一眼薛夫人,神色悵然,轉(zhuǎn)身離去。
直到賀青詞的身影徹底消失在回廊的轉(zhuǎn)角,連腳步聲都聽不見了,薛夫人才收回那仿佛要釘在門框上的目光,對著空蕩蕩的門口冷笑一聲,“藥藥,你都看見了吧?嘴上說著知錯了,心里頭到底還是放不下他那楚楚可憐的好表妹!一聽說人暈了、孩子哭了,他那腳底板就跟生了根似的!要不是顧及你和王爺在場,我剛才非得沖上去給他兩巴掌不可!”
她越說越氣,恨恨道:“狗男人!依我看,男人就沒一個好東西!”
一旁的謝淵:?
姨母,有沒有一種可能,我也是男人呢?
沈藥又安撫了薛夫人幾句,好說歹說,讓嬤嬤扶著她回去休息。
和謝淵一起回去路上,沈藥憂心忡忡,“怪不得這兩天看姨母那么憔悴呢,她也太艱難了。今日若不是我及時趕到,姨母只怕又要受好大的委屈??杉幢闳绱?,姨母還是憋屈成這樣……侯爺也真是的,一聽說錦娘和寧寧有事,心思便游移了?!?/p>
謝淵言簡意賅地評價:“他心不定?!?/p>
沈藥點點腦袋:“我現(xiàn)在就是擔心,長此以往,誤會越積越深,他們兩人會不會真的走到和離那一步……”
“和離也不怕?!敝x淵的語氣平靜無波,“姨母是當今陛下和我的姨母,身份尊貴。名下田莊、鋪面、金銀無數(shù),富得流油。姨母并非離了定襄侯就過不下去。相反,若是當真和離了,求娶姨母的人,只怕要從望京城門一路排到揚州碼頭?!?/p>
沈藥一怔。
她突然意識到,嫂嫂與姨母,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女子。
嫂嫂在深宅大院中長大,知悉如何守住丈夫的心,也知道如何應(yīng)對其他女人的明槍暗箭。
可是姨母出身高貴,有足夠的底氣,只要自已開心就好。
想到這兒,沈藥心中的焦慮倒是減輕了不少。
回到房中,謝淵見沈藥眉宇間仍有倦色,笑了一笑,“你也別想那么多了,今日勞心勞力,好好休息。明日教習(xí)嬤嬤就該入府了,你先安心學(xué)兩日規(guī)矩。過兩日,我們便動身去溫泉莊子?!?/p>
沈藥又是一愣,抬頭看他:“真要去溫泉莊子?”
她還以為那只是用來打發(fā)賀青詞的托詞。
“嗯,”謝淵頷首,氣定神閑,“段浪說的,那處的溫泉于我的腿腳復(fù)健有益?!?/p>
沈藥“啊”了一聲,若是為了王爺?shù)耐饶_,那真是拒絕不了。
她點一點頭:“那好,我們?nèi)??!?/p>
但她又生出疑惑:“既然對腿腳好,為何不明天就去,偏要等教習(xí)嬤嬤來了,學(xué)兩天再去呀?”
謝淵抬眸,深深看她一眼,燭光下那目光顯得有些幽邃難辨:“因為我們此行,說是去泡溫泉,但也不僅僅只是泡溫泉?!?/p>
沈藥更困惑了,“那還要做些什么?難道還要喝點兒溫泉水么?”
謝淵勾起唇角:“喝的可能不是泉水?!?/p>
摸了摸沈藥的臉,柔聲:“你先安心跟著嬤嬤學(xué)好這兩日。等到時候,你自然會知道?!?/p>
沈藥乖乖應(yīng)了聲:“好?!?/p>
今日的確是受了累,沈藥腦袋一沾到枕頭,便沉沉睡去。
翌日,沈藥是被青雀輕聲喚醒的。
身旁空無一人,謝淵早早起床去忙了。
青雀叫著她,“王妃,王妃,醒醒,教習(xí)嬤嬤已經(jīng)到了,正在外頭候著呢?!?/p>
沈藥揉了揉惺忪睡眼,意識逐漸回籠,吩咐:“讓銀朱先去安頓嬤嬤吧,就安排在咱們院子鄰近的廂房,方便走動。我很快就見她?!?/p>
“是?!?/p>
說完,沈藥起床梳洗更衣,整理妥當。
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她一邊派人去請薛皎月,一邊命人去請那位嬤嬤。
場地設(shè)在書房。
薛皎月先到,落座后不久,一位衣著得體的嬤嬤便跟著銀朱走了進來。
她行了個標準的宮禮,開口自我介紹:“奴婢姓黃,乃是靖王爺特意從宮中請來,負責教導(dǎo)王妃與薛姑娘的?!?/p>
沈藥在桌前坐得端端正正,揣著她的小本子和毛筆,一臉認真地聽完,在本子第一頁,工工整整地寫下一個“黃”字。
黃嬤嬤眼角余光瞥見,眼底不由得浮起一抹笑意。
這個王妃,真是頗為可愛。
茶水擺好,便開始了今日的教學(xué)。
黃嬤嬤開門見山,語氣沒有絲毫扭捏,“奴婢教的,乃是房中術(shù),也便是在床笫之間,如何伺候自已的夫君,如何行夫妻之禮,以期琴瑟和鳴,綿延后嗣,開枝散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