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法端嚴(yán),道勁有力!”
聽著周遇吉的贊嘆聲,圍觀百姓有些懵。
他們很想問問周遇吉,你在胡言亂語什么?能不能說點我們能聽懂的?
可孔府眾人和圍觀的士子們卻是聽懂了周遇吉的話,尤其是孔府眾人他們面對周遇吉,自然看到了周遇吉的目光停留在了哪個地方。
孔胤植心里咯噔了一下,暗道不妙,正準(zhǔn)備怒喝時,周遇吉就搶先開口了。
“衍圣公,孔府門頭上的‘圣府’是嚴(yán)嵩所書吧!”
孔胤植還沒有回答,圍觀群眾卻是炸開了鍋。
“嚴(yán)嵩?哪個嚴(yán)嵩,不會是那個嚴(yán)嵩吧!”
“不可能吧,那可是大奸臣,這是孔府呀,孔圣后人,詩書禮儀傳家的孔府掛著大奸臣的題字?”
“肯定是他,我數(shù)次經(jīng)過這里,‘圣府’這兩個字我反復(fù)揣摩,每一次都覺得大家風(fēng)范,
可從來沒有想過是嚴(yán)嵩的字,在我大明一朝,嚴(yán)嵩的字可以說前無古人,未來百年不見來者!”
“你們說的嚴(yán)嵩到底是誰?我怎么越聽越糊涂?”
“嘉靖朝的大奸臣,六十三歲入內(nèi)閣,加少傅兼太子太師、謹(jǐn)身殿大學(xué)士,后改少師、華蓋殿大學(xué)士,專擅國政近十五年,
在位期間,陷害同僚,必置之死地而后快,結(jié)黨營私,貪贓納賄,黨羽和子孫更是跋扈驕奢,橫行朝廷。
致使國力衰弱,九邊御受到嚴(yán)重破壞,百姓慘遭蹂躪,世宗繼位,將他抄家?!?/p>
“如果你不知道這些,那俺答圍困北京城,朝廷封貢,這事你們總知道吧,就是他兒子嚴(yán)世蕃干的好事,一門兩大奸臣!”
“此人雖然奸詐,但他的書法、詩詞皆是上乘,特別是書法,絕對能稱的上大家,
只是不曾想到,孔府懸掛的‘圣府’二字竟然是出自嚴(yán)嵩之手,簡直是顛覆了想象。”
“哼,堂堂孔圣之后,竟然掛著奸臣的字,簡直是居心叵測!”
“也能理解,據(jù)說衍圣公的嗣母是嚴(yán)嵩的孫女!”
“估計就是這副字,讓孔府子弟多有誤解,讓他們爭權(quán)奪利、毫無顧忌……”
……
嚴(yán)嵩那是嘉靖朝的大臣,距離現(xiàn)在有八九十年了,圍觀的百姓的年齡沒有一個能比的上的,
剛開始不知道,經(jīng)過旁邊讀書人的解釋后,頓時怒罵了起來。
“衍圣公,百姓們的議論聲你聽見了吧!”
“陛下讓本指揮使問問你們孔府,掛著一個大奸臣的字,到底是何居心?”
聽著周遇吉的問話,孔胤植雙眼一縮,這話看似沒什么,實則就是一個大陷阱。
說不認(rèn)同吧,那就是在質(zhì)疑嘉靖、隆慶兩帝的定論,這可是大不敬之罪。
如果說認(rèn)同,那你一個讀書人的圣地,竟然掛著奸臣的字,安的什么心?
不論怎么回答,都會被唾罵。
孔胤植淡淡道:“只是一幅字而已,我孔府只認(rèn)書法成就,對于寫字的人的功過不做評價!
本官若是記得沒錯,京城翰林院上的‘翰林院署’、順天府貢院大殿匾額上的‘至公堂’也是嚴(yán)嵩提的吧,
一處養(yǎng)才儲望之所,一處是為朝廷選拔俊才的堂皇之所,按照你這么說,那朝廷是不是也是居心叵測?”
衍圣公的回答讓圍觀百姓再次驚愕,沒想到會扯出這么多的秘聞。
隨即眾人的表情宛如吃屎了一樣,他們剛剛罵了孔府,那翰林院和貢院和孔府也沒區(qū)別,這怎么辦?
周遇吉額頭冷汗微冒,暗道慶幸。
若非李若漣等人調(diào)查的時候提了這事,今天這趟差事非得辦砸了。
“衍圣公可能還不知道,那幾處嚴(yán)嵩的題字,陛下得知后非常震怒,令人拆下當(dāng)場砸了!”
“砸了?”
孔胤植微微錯愕,心底猛的升起一種不好的預(yù)感,不待他說話,周遇吉就暴喝了起來。
“來人,將圣府牌匾拆下來砸了!”
“遵命!”
六道鏗鏘有力的聲音響起,隨即朝著大門沖去。
只見六人在奔跑中變換著位置,等到了大門前的時候,前面四人,兩兩相對成弓步,兩手相交成椅狀,
后面的兩人躍起,在最高點時,弓步的兩人相交的手出現(xiàn)在腳下,騰空而起的人再次借力跳起,高度直達(dá)牌匾。
兩人用手拉著牌匾,依靠著重量和下沖的沖擊力,將高掛的牌匾給扯了下來。
咣……當(dāng)……
牌匾砸在地上,翻出沉悶的響聲。
而后又是兩名扛著斧頭的軍士沖了上去,對著牌匾就是一陣猛砍、猛砸。
暴力的打砸聲宛如萬馬奔騰在百姓心中響起,眾人眼中滿是驚駭。
如果說曲阜縣令是因為昏聵無能、包庇命案等等被拿下,這在情理之中。
如果說廣場上因觸犯大明律的孔府八名弟子被砍了,這也能說的過去。
可這個暴力拆掉孔府正大門上的牌匾,這就是赤裸裸的打臉了,
更是將孔家的臉、威嚴(yán)、榮譽(yù)狠狠的放在地上踩了又踩。
百姓們握緊了手上的籃子、扁擔(dān)等等,他們想沖上去也砸?guī)紫逻^過癮、解解恨!
“你、你……放肆!”
“住手,住手呀!”
“我跟你們拼了!”
“守衛(wèi)何在?給老夫拿下他們!”
“匹夫、土匪、強(qiáng)盜……”
……
孔府眾人驚醒,看著上好紫檀木做成的牌匾被砸的稀巴爛,心都在滴血。
臉色滿是憤怒的朝著大門沖去,可剛邁開步子,就迎上了面色冷厲、長刀出鞘的騰驤右衛(wèi)軍士。
眾軍士長刀出鞘,斜斜的指著眾人,長刀在陽光下發(fā)出刺眼的光芒。
意思很明確,敢上前,那就直接砍了。
“站??!”
孔胤植暴喝了一聲,將孔府眾人給嚇住了,愣在原地。
看著舉步不前的孔府眾人,周遇吉心中暗嘆可惜。
臨行前皇帝告訴他了,讓他鬧大點,最好趁機(jī)砍幾個孔府的話事人。
抗旨、鬧事、妨礙辦差等等罪名扣上去,說到哪里都是孔府理虧,可惜孔府沒上當(dāng)。
但他并不準(zhǔn)備放棄,他正準(zhǔn)備開口的時候,孔胤植陰沉的聲音傳來。
“周指揮使,曲阜縣令你也綁了,孔府弟子你也砍了,牌匾你也砸了,如果沒事了,那就請便吧!”
周遇吉看著眾人笑了一下,笑的眾人心中直發(fā)毛。
“誰說本指揮使沒事了?”
伸出右手,一名軍士接下背后的包裹,取出一個盒子,隨即又取出了一封圣旨。
“孔胤植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