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門外停了兩架馬車,他先是看了一眼后面的馬車,問江晦:“來了嗎?”
“公子,二娘子已經(jīng)上馬車了?!?/p>
容諫雪點(diǎn)點(diǎn)頭:“走吧?!?/p>
“是?!?/p>
馬車動(dòng)了起來。
馬車內(nèi),裴驚絮看向一旁的紅藥,放低了聲音:“東西帶來了嗎?”
紅藥點(diǎn)點(diǎn)頭:“都帶了姑娘?!?/p>
裴驚絮點(diǎn)點(diǎn)頭,低聲吩咐道:“等馬車到了燃燈寺,我有事情要交代給你?!?/p>
……
今日日頭大,哪怕是坐在馬車內(nèi),也如蒸籠般熾熱。
馬車外,江晦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對馬車?yán)锏娜葜G雪道:“公子,燃燈寺后山是不是有處冷泉來著?”
容諫雪倒還好,沒出什么汗,聽江晦這樣問,他“嗯”了一聲。
江晦笑笑:“那感情好,等屬下到了燃燈寺,便去后山泡一泡冷泉,解解暑?!?/p>
容諫雪提醒道:“后山多猛獸,夜晚時(shí)候別去,早些回來?!?/p>
“是,屬下知道?!?/p>
馬車停在了燃燈寺外。
容諫雪先下了馬車,后頭馬車上的兩人過了許久,才慢慢走了下來。
他轉(zhuǎn)身看去,就見裴驚絮讓紅藥攙著,臉色略略蒼白,額頭上也沁出汗珠,整個(gè)人看上去十分虛弱。
“怎么了?”
容諫雪眉頭緊皺,上前幾步查看。
裴驚絮的意識倒還算清醒,聽到容諫雪的聲音,她扯了扯嘴角,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沒事的夫兄,就是有些中暑,我回禪房休息一會(huì)兒就好了。”
容諫雪緊皺的眉頭并未松動(dòng),他聲音稍沉:“妙梵師父會(huì)些醫(yī)術(shù),我可請他來為你診治?!?/p>
“不用這般麻煩的,”裴驚絮好像更歉疚了,笑得拘謹(jǐn),“只是剛剛熱得有些頭暈,并無大礙?!?/p>
容諫雪聞言,終于松口:“紅藥,你先扶她回禪房休息,若再有什么情況,便來稟報(bào)我?!?/p>
“是,公子?!?/p>
紅藥小心翼翼地?cái)v扶著裴驚絮,往燃燈寺后院的禪房走去。
回到禪房后,裴驚絮卸了偽裝,讓紅藥給她換了身清涼單薄的衣裳。
“姑娘,我們接下來要怎么辦?”紅藥問道。
裴驚絮躺在床榻上,讓紅藥給她扇涼,聲音嬌軟:“讓你帶的酒呢?”
“在這兒,姑娘?!?/p>
紅藥急忙從一旁的包袱里拿出一壇酒壺,遞到裴驚絮面前。
裴驚絮酒量一般,她看了一眼那個(gè)酒壇,讓紅藥給她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
這一次,容諫雪的禪房與裴驚絮的相隔并不算遠(yuǎn)。
臨近傍晚時(shí),紅藥來回了消息,說姑娘已經(jīng)好多了,吃了些齋飯,已經(jīng)睡下了。
容諫雪這才打消了去尋妙梵師父的想法,坐在禪房中抄起經(jīng)文來。
“公子,這一次怎么抄了這么多遍經(jīng)文?”
因著裴驚絮中暑一事,江晦也沒去成后山,一直在禪房外忙活。
見男人還在抄經(jīng),忍不住開口詢問。
容諫雪并未答話,只是將多出來的經(jīng)文遞給了江晦:“去給她送一份,今日她中了暑,應(yīng)當(dāng)沒空抄寫這些了?!?/p>
上次在燃燈寺見她,她便抄送了一沓經(jīng)文,系在了長生樹上,為玄舟祈福。
這次她不方便,他便也替她抄了一份。
哦,原來是給二娘子準(zhǔn)備的。
江晦點(diǎn)點(diǎn)頭:“是,屬下這就送去?!?/p>
夜幕降臨。
容諫雪微微垂目,坐在書案前靜心凝神。
寺廟中的鐘聲響了三聲,念經(jīng)的僧人便也該休息了。
這個(gè)時(shí)間,他要去正殿再燒一炷香。
只是還不等他起身,江晦猛地闖進(jìn)了他的禪房,臉色焦急慌張:“公、公子!不好了!二娘子她……二娘子——”
“她怎么了?”
容諫雪臉色一沉,瞬間起身。
“紅藥跟屬下說,二娘子聽寺里的僧人說后山有冷泉,剛剛一個(gè)人,往后山去了!”
燃燈寺后山古木高聳,猛獸聚集。
即便是江晦,到了夜晚也不會(huì)在后山久留!
容諫雪聞言,先是一愣,隨即披了件衣裳,出了禪房,快步往后山走去!
準(zhǔn)確來說,燃燈寺雖在山頂,但卻是這群山之中,比較平緩的地勢了。
再往后看,便能看到那一望無際的連綿山嶺,最高處的山上,有著終年不化的積雪,雨水沖刷出一條水道,那雪便順著水道,流下山腳,化作冷泉。
容諫雪來到后山,穿過參天的叢林,快步來到了那處冷泉處。
停住了腳步。
月色如水。
冷泉中像是養(yǎng)了一灣明月,月色皎潔,它也皎潔。
有漣漪蕩漾,那泉水中的冷月便被切割成一匹匹的錦緞。
容諫雪聽到了水聲。
有誰掬起一捧泉水,撩潑在了身上,烏發(fā)蔓延,人影綽約。
只是一眼,容諫雪猛地背過身去!
后知后覺的,容諫雪像是才意識到他在做什么!
閉上眼睛。
容諫雪撥弄著掌心的佛珠,眸光稍沉。
——他準(zhǔn)備去遠(yuǎn)處等著。
這樣也能保證她的安全。
若是她之后出來了,他也能說,只是路過散心。
冷泉之中。
裴驚絮撩起一捧月色的泉水,又任由它從指縫流瀉而下。
她看了一眼身后,眼中閃過一抹狡詐。
下一秒,她臉色一變,猛地抓住岸邊,聲音驚慌失措:“?。【?、救命——”
嬌俏的身子激起漣漪與水花,女人臉色蒼白,在水中掙扎起來!
月色破碎,裴驚絮像是溺水一般,整個(gè)人越來越往下沉!
眨眼間,一道帶有沉香氣息的身影掠過,一把抓住了她纖細(xì)的手腕!
終于停下了掙扎的動(dòng)作,裴驚絮慌亂轉(zhuǎn)身,便見男人輕紗遮眼,薄唇抿緊。
“夫……夫兄……”
她眼角擠出兩滴眼淚,眼中卻帶了幾分詫異——居然還戴上了眼紗?
這般危急時(shí)刻,這是不是過于正人君子了些!
容諫雪自然不知道裴驚絮在想些什么,他面色冷沉,眉頭緊皺:“怎么了?”
裴驚絮整個(gè)人身體僵硬,聲音委屈極了:“泡得太久,腳……腳抽筋了……”
她分明看到男人的神情更加冷寂,聲音微?。骸俺龅脕韱幔俊?/p>
裴驚絮搖搖頭,又想起男人看不見,抽了抽鼻子,聲音悶悶的:“動(dòng)不了了,好痛……”
她如愿聽到了頭頂上,男人傳來的一聲重重的嘆息。
裴驚絮的角度看去,能看到男人線條分明的下頜,他的薄唇繃得很緊,面色淡冷肅穆。
他還是抓著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太細(xì)太細(xì)了,好像只要他稍稍用幾分力氣,便能折斷一般。
容諫雪微微抿唇,啞聲道了句“失禮”,下一秒,手上稍稍用力,裴驚絮便被他從泉水中拉出水面。
“嘩啦——”
水聲響起,因?yàn)闆]了視野,容諫雪其他感官便敏銳起來。
他聽到她嬌呼一聲,因?yàn)闆]有支點(diǎn),她搖晃著,整個(gè)人便倒進(jìn)了他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