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房內(nèi)的燭火輕晃兩下。
裴驚絮低著頭,拘謹(jǐn)又規(guī)矩地坐在桌案前,雙手攥著身前的裙擺,順從又溫軟。
距離太近,所以他輕易看到了她脖頸處的紅痕。
眸光沉寂淡冷。
裴驚絮低頭輕聲詢問:“夫兄,阿絮可以回去了嗎……”
頭頂上,男人聲音清冷矜貴:“脖子。”
“嗯?”裴驚絮愣了愣,茫然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什么?”
容諫雪:“脖子上是什么?”
像是才反應(yīng)過來,裴驚絮摸了摸自已纖長的脖頸,囁嚅道:“應(yīng)當(dāng)是秋蚊子鬧的?!?/p>
頓了頓,裴驚絮掩住眼底的情緒:“阿絮在偏殿跪了整日求平安符,剛剛才回來?!?/p>
衣襟半裸,容諫雪輕揚(yáng)眉骨:“只有第二道平安符才需跪上整日?!?/p>
裴驚絮微微咬唇,聲音輕軟:“夫君他……將我求到的第一道平安符,給了阿軒。”
她聽到男人悶沉的輕笑:“所以裴驚絮,你跪了一整日,就為了再給他求一道平安符,是嗎?”
裴驚絮聞言,瞳孔稍稍顫動一下。
她的眼中閃過什么情緒,卻是慌亂地低下頭去,不肯回答。
“伉儷情深,忠貞無二?!?/p>
“容玄舟若是知道,肯定感動不已?!?/p>
容諫雪這樣評價一句,帶著幾分冰冷。
終于,裴驚絮咬了咬唇,低低開口:“不、不是的……”
語氣微微發(fā)顫,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勇氣,眼眶蓄淚:“阿絮的平安符,不是給夫君求的……”
她低著頭不敢看向男人,卻是輕聲開口解釋:“夫兄幫了阿絮這么多,阿絮感激不已,本來就是想要為夫兄求一道平安符的……”
“只是、只是,”裴驚絮眼淚滾落下來,聲音委屈不已,“只是夫君說阿絮斤斤計(jì)較,甚至沒有聽阿絮解釋,就奪走平安符,送給了阿軒?!?/p>
一邊說著,裴驚絮從袖間拿出一個符袋裝著的平安符,抬眸追上男人淡冷復(fù)雜的眸:“所以,阿絮為夫兄又求了一道……”
容諫雪微微垂眸。
那黑沉的眼睛落在了女子手中攥著的那個符袋上。
房間內(nèi)的燭火輕晃兩下,容諫雪俯身,衣襟大開,裴驚絮的角度,能夠看到男人大片流暢白皙的線條。
“所以,是送給我的?”
裴驚絮微微咬唇,怯生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原本就是給夫兄求的?!?/p>
容諫雪微微瞇眼,伸手去拿女人手中的符袋。
“夫兄!”裴驚絮沒有松手,語氣稍稍有些急促。
一雙水眸看向面前的男人,裴驚絮聲音輕柔小心:“今、今晚,阿絮只是來幫夫兄上藥包扎的,對不對……”
她的語氣中帶著幾分不確定的試探。
纖細(xì)嬌軟的手指攥著手中的平安符,看向男人的眼神也怯生生的,好像只要稍稍眨眨眼,眼淚就能掉下來一般。
——她在害怕。
容諫雪眸光清冽,黑沉的瞳與夜色相融。
半分情緒也無法窺見。
野獸慣會蟄伏。
許久。
男人接過她手中的平安符,語氣清冷淡漠,無波無瀾:“自然。”
女人微微吐出一口氣,這才起身,聲音輕柔:“那……夫兄早些休息,阿絮便先告退了?!?/p>
容諫雪翻看著手中的平安符,忽而開口:“所以,第一道平安符,本也是準(zhǔn)備送給我的,對嗎?”
裴驚絮愣了愣,但還是順從地點(diǎn)點(diǎn)頭:“是,阿絮只是求來送給夫兄的?!?/p>
容諫雪“嗯”了一聲:“早些休息,明日該回家了。”
“夫兄也早些休息。”
走出禪房,裴驚絮闔上房門,就見不遠(yuǎn)處,江晦站在那里,沒讓任何人靠近。
“二娘子,您、您出來啦?”
見裴驚絮走出來,江晦扯了扯嘴角,干笑一聲。
裴驚絮也扯扯嘴角,點(diǎn)了點(diǎn)頭:“江侍衛(wèi),你也早些休息?!?/p>
……
回到了自已的禪房。
容玄舟還沒回來,想來今夜也不會回來了。
闔上房門,裴驚絮低頭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眼神冷靜平和。
紅藥走上前去,低聲對裴驚絮稟報(bào)道:“姑娘,二公子似乎被那個糯糯纏住了,今晚估計(jì)回不來了?!?/p>
裴驚絮微微挑眉,一點(diǎn)都不意外。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原話本中,容玄舟就是今晚對白疏桐表明心意的。
這對于裴驚絮而言,算是劇情的一個關(guān)鍵節(jié)點(diǎn)。
在容玄舟確定了自已的心意之后,他的所有心思便全部放在了白疏桐和她那一雙兒女身上,對她這個“糟糠之妻”不聞不問,甚至全力培養(yǎng)阿軒,將他視為容家未來的掌權(quán)人。
裴驚絮需要一個契機(jī)。
一個向容諫雪表明,自已需要一個“孩子”的契機(jī)。
一個月之后的秋狩,便是不錯的機(jī)會。
整理完思緒,裴驚絮伸了個懶腰,漫不經(jīng)心地詢問道:“容玄舟的慶功宴,日子定下了嗎?”
“定下了,”紅藥交代道,“奴婢上山時聽說,陛下將給二公子等人的慶功宴,安排在了兩日后?!?/p>
說到這里,紅藥便又有些高興起來:“姑娘是二公子的正妻,二公子立下赫赫戰(zhàn)功,姑娘肯定也能得到賞賜的?!?/p>
裴驚絮聞言,不覺輕笑出聲:“容玄舟這么著急立功,可不是為了我?!?/p>
——是為了給那位遺孀白疏桐爭個誥命。
她瞇了瞇眼睛,吩咐紅藥道:“幫我散些消息出去。”
“就說容家二郎征戰(zhàn)沙場,戰(zhàn)功赫赫,慶功宴上要為妻子求個誥命?!?/p>
紅藥雖然不明白裴驚絮在想什么,但卻恭敬地點(diǎn)頭:“是,奴婢這就去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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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
糯糯的小手牽著容玄舟的食指,睫毛上還掛著眼淚,終于安安穩(wěn)穩(wěn)地睡了過去。
白疏桐從外面回來,臉色并不算好看。
容玄舟并未注意到這些,看到白疏桐回來,眉眼柔和了幾分:“回來了,大哥那邊怎么樣了?”
白疏桐身為醫(yī)者,說是想要為兄長查看一下傷口,容玄舟也沒作他想,就讓她去了。
“玄舟哥哥,我……我有些話,不知道該不該通你說……”
白疏桐微微咬唇,臉色蒼白,看上去有些為難。
容玄舟聞言,稍稍蹙眉,聲音卻更加溫和:“想說什么便說,不必害怕。”
白疏桐聞言,深吸一口氣,輕聲道:“我覺得……裴姐姐她似乎、似乎與諫雪哥哥走得近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