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狂妄了些。
沈千帆挑了挑眉骨,看了裴驚絮一眼,這才沉聲道:“本宮知道了。”
侍衛(wèi)離開后,沈千帆意味深長地看著裴驚絮:“二娘子不如考慮考慮與本宮的合作,本宮十分期待您的答復(fù)。”
頓了頓,沈千帆繼續(xù)道:“二娘子也不必想著少傅大人會來救您,即便他有心,也無力?!?/p>
說完,沈千帆雙手負在身后,揚長而去。
裴驚絮站在牢獄之中,看著沈千帆離開的方向,面容冷沉。
——她還是要死。
不論如何,這個話本一定要將她扼殺。
裴驚絮其實不太擔(dān)心這一次她的入獄。
就如沈千帆所說——她確實抱了一棵最大最粗的樹。
即便裴驚絮都不知道容諫雪要如何幫她翻案,如何救她出去,她也相信容諫雪絕對有能力,將她平安無事帶出牢獄。
她真正擔(dān)心的,是劇情走向。
如果她拼盡全力都無法逃脫惡毒女配必死的結(jié)局,那么即便她有容諫雪做倚仗,也無濟于事。
動了動眼珠,裴驚絮的腦海中出現(xiàn)一個念頭。
——假死。
倘若“裴驚絮”這個惡毒炮灰非死不可,那假死脫身,改名換姓,或許可以騙過這個話本。
這個念頭也只是在裴驚絮的腦海中出現(xiàn)一瞬,便被她拋之腦后。
她不想逃。
至少現(xiàn)在,還沒到需要假死脫身,離開京城的地步。
京城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憑什么最后逃的人要是她?
——她為什么不能是活到最后,留在京城長命百歲的那一個?
想到這里,裴驚絮眼底冷沉,帶著決絕與冷韌。
那就看看,是白疏桐的女主光環(huán)更強,還是她找的這座“靠山”更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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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后院。
看到站在庭院之中的男人,沈千帆勾唇笑笑,上前幾步,微微俯首:“學(xué)生拜見少傅大人。”
容諫雪眉目冷淡,看向沈千帆的眼神不辨情緒。
沈千帆微微挑眉,眼中笑意更深:“先生喚學(xué)生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容諫雪神情淡漠:“太子沈千帆接旨?!?/p>
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幾乎是一瞬間,沈千帆垂下頭去,跪在了容諫雪面前:“兒臣接旨?!?/p>
容諫雪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在面前的皇子,薄唇輕啟。
“太子沈千帆,惰學(xué)嬉游,心術(shù)漸偏;專務(wù)奢玩,課業(yè)疏廢?!?/p>
沈千帆愣怔一瞬,像是意識到什么似的,猛地抬眸,對上容諫雪那雙波瀾不驚的眸。
“著即繳還東宮掌印,褫其監(jiān)國之權(quán),于奉先殿跪誦《治國要論》三日,”頓了頓,容諫雪慢條斯理,一字一頓開口,“非經(jīng)少傅勘驗其誠、具表呈報,不得釋罰?!?/p>
沈千帆瞳孔劇烈收縮,看向容諫雪的眼神帶了戾氣與不解!
他定定地看向男人,容諫雪神情不變,眉眼半分不錯。
“圣上口諭,太子殿下,領(lǐng)旨吧?!?/p>
沈千帆指骨攥緊,半晌,卻也只能垂下頭去,聲音低啞沉寂:“兒臣……領(lǐng)旨?!?/p>
容諫雪仍是看向沈千帆,沈千帆也仍是跪在他面前。
男人受著這位東宮太子的大禮,不閃不避。
許久,沈千帆哂笑一聲,抬眸看向容諫雪,眼中帶著幾分不可置信的茫然:“少傅大人好手段,本宮想到少傅大人或許會派人去尋人證物證,可沒想到,竟直接要了道口諭過來?!?/p>
容諫雪一襲大紅官袍,胸前那只仙鶴的補子栩栩如生。
他并未說話,等著沈千帆的下文。
沈千帆微微挑眉,眼中閃過幾分興味:“既然父皇讓本宮聽少傅大人監(jiān)督,那本宮想求問先生,做到什么地步,才算是……真心悔過?”
容諫雪語氣冷淡:“何時算作真心悔過,太子殿下應(yīng)當(dāng)比臣更清楚?!?/p>
“少傅大人難道要為了一個有夫之婦,以權(quán)謀私,徇私舞弊不成?”
“太子殿下既敢做出來,便應(yīng)當(dāng)會想到臣會以權(quán)謀私。”
沈千帆輕嗤一聲,看向容諫雪的眼神帶著不甘:“那就來試試,看本宮是先拿回掌印,解了禁足,還是裴二娘子定了罪狀,不日問斬?!?/p>
那雙墨瞳令人看不出情緒,眼底似有濃墨翻涌,但又好似一潭平靜的湖面。
“裴氏三日后不會問斬,但臣可以向殿下保證,”容諫雪語氣淡漠平靜,“三日內(nèi),拿到東宮掌印的,會是旁人?!?/p>
沈千帆聞言,瞳孔一顫,下意識地抬手要去抓容諫雪的衣角:“先生——”
容諫雪微揚下巴,向后退了一步,堪堪避開男人抬起的手。
男人眸光冷冽淡漠,就好像剛剛自己說出口的,不是什么天大的事。
沈千帆瞳孔收緊,那只手懸在空中。
許久,他冷笑一聲:“所以先生這是向本宮攤牌,要護著裴二娘子了?”
容諫雪語氣冷淡:“我給殿下兩日時間,找出證據(jù),將裴氏毫發(fā)無傷地放出來。”
“我不希望裴氏的聲名因此事有一絲一毫的損傷?!?/p>
“以及,”容諫雪情緒淡漠,“誰讓殿下辦成此事的,臣希望殿下能給她一個教訓(xùn)?!?/p>
沈千帆輕笑一聲,抬眸看向容諫雪:“少傅大人憑什么覺得,本宮一定會答應(yīng)您的要求?”
“東宮掌印在誰手中,于臣而言并無差別,”容諫雪語氣輕慢又平靜,“日后誰成為天下共主,也與臣無關(guān)?!?/p>
頓了頓,容諫雪平靜道:“但殿下籌謀半生,若連東宮之位都保不住,那便是一事無成?!?/p>
容諫雪太了解沈千帆了。
——為了穩(wěn)住太子之位,為了成為未來新君,沈千帆可以卑躬屈膝,也可以殺人放火!
為了那個位置,沈千帆什么都可以拋棄,什么都會答應(yīng)。
沈千帆緊縮的瞳孔看向容諫雪,半晌,他輕笑一聲,略略頹敗地彎下腰去。
容諫雪垂眸看他,眼中并無半分情緒。
“兩日內(nèi),我要裴氏平安無事,若殿下沒能完成,臣不介意將東宮掌印,交到三皇子手中。”
沈千帆聲音低沉:“少傅大人有沒有想過,父皇這般信任您,您卻借此機會以權(quán)謀私,若是父皇知道了,該作何想?”
“陛下洞隱燭微,殿下當(dāng)真覺得他不知曉嗎?”
沈千帆眉頭緊皺,看向容諫雪的眸光更沉:“那父皇為何還——”
話說到這里,沈千帆自顧自地閉嘴噤聲。
像是終于明白了什么似的,沈千帆輕笑一聲,搖晃著起身,轉(zhuǎn)身離開。
……
兩日后,死牢內(nèi)。
容諫雪來牢中接裴驚絮時,就聽到了她低低的嗚咽與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