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驚絮微微凝眸。
——這實在不太像容諫雪會說出來的話。
熟悉的沉香之中,夾雜著幾縷若有若無的酒香。
裴驚絮身體略略僵硬:“你、你喝酒了?”
男人嗓音低啞,“嗯”了一聲,卻是將她的腰身箍得更緊。
莫名的,裴驚絮想起當(dāng)初,她與他一同參加宮宴,他不可能讓她喝酒,裴驚絮回?fù)羲麜r,他驕矜輕笑:“我不會喝醉?!?/p>
而如今,男人躺在她的身后,暖意與酒意襲來,當(dāng)真帶起她幾分昏昏沉沉的睡意。
喝醉酒說出口的話,怎么能相信呢?
裴驚絮心里這樣告訴自已,到底沒敵過襲來的困意,眼皮落下,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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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時,已經(jīng)是夜晚了。
裴驚絮整日沒吃東西,腰酸背痛,雙腿也在發(fā)顫。
撐著身子坐起來,裴驚絮一眼便看到了手邊溫?zé)岬牟杷?/p>
喝了幾口水潤喉,裴驚絮再次嘗試下床。
休息了一整日,到底是好一些了。
走到外室的桌案邊,裴驚絮緩緩落座。
幾道菜肴放在食盒之中,打開食盒,那些飯菜還是溫?zé)岬摹?/p>
裴驚絮擺出那幾道飯菜,嘗了幾口。
——是京城的菜色,應(yīng)當(dāng)是他從長安帶來的廚子。
許久沒吃過京城的飯菜,裴驚絮也實在有些餓了,一個人吃了不少。
吃飽之后,她的精神又好了幾分。
門外傳來清淺的腳步聲。
裴驚絮并未注意,直到房門外的江晦恭敬開口:“見過公子?!?/p>
這才反應(yīng)過來,裴驚絮放了碗筷,轉(zhuǎn)身看向來人。
男人推門而入。
月光披在了他的周身,他的臉色清冷淡漠,半分情緒也不得窺見。
門外的江晦識趣地關(guān)了房門。
裴驚絮吃過晚飯,精神好了許多,看向他時,杏眸微圓,一時間有些愣怔無措。
男人并未開口,只是垂眸看她,夜風(fēng)透過窗欞,灌起他的衣袍。
“好些了?”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清冷開口。
裴驚絮回過神來,視線從他臉上移開,點了點頭。
見她點頭。
容諫雪上前幾步,將她打橫抱起。
裴驚絮眼中盡是無措與慌亂,下意識地攀住了男人的脖頸:“容、容諫雪,你要干什么???”
容諫雪目視前方,將她扔在了軟榻之上。
“你。”
“……”
所以這個混蛋,問她好沒好些,是這個意思嗎???
“阿絮,我說過了。”
“我們會有孩子的。”
……
月亮高懸枝頭。
容諫雪闔了衣裳,翻身下床。
他抬腳欲走,卻被身后一只纖細(xì)白皙的手抓住了衣角。
寬袍染了茉莉的花香。
男人背身而站,并未回頭看她。
裴驚絮衣衫半掩,薄骨透裳,一雙水眸晃蕩,定定地落在他的身上。
“我、我們談?wù)劇!?/p>
她有太多疑惑了,弄不清楚她很不舒服。
“若你想說離開,便免談吧?!?/p>
所以,他這幾日睡完就走,是因為擔(dān)心她說出離開的話?
這個思緒也只是在裴驚絮腦海中停頓一瞬,隨即便搖搖頭,聲音細(xì)軟:“不是,我想問問關(guān)于小風(fēng)還有白疏桐的事。”
男人繃緊的脊背似乎微不可察地松懈半分。
微微轉(zhuǎn)身,男人長身玉立,站在她的軟榻前,任由她嬌弱無骨的手抓住他的寬袍。
“想問什么?!?/p>
裴驚絮微微咬唇,將這幾日自已整理出的思緒悉數(shù)問了出來:“小風(fēng)他……何時與你開始合作的?”
“私塾?!?/p>
他只說了兩個字,裴驚絮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所以裴懷風(fēng)當(dāng)初之所以去私塾當(dāng)先生,是因為那間私塾……就是容諫雪在廬州的暗點?
“紅藥說,小風(fēng)的房中有與白疏桐互通來往的書信?!?/p>
“白疏桐逃走了,但守城的侍衛(wèi)并未看見她離開京城,所以我仍藏匿在京城之中,我們的人找不到她?!?/p>
“白疏桐想要利用裴懷風(fēng)殺了你,所以與他傳了信件,為了得到白疏桐的藏身之所,我讓他與她通了書信,引蛇出洞?!?/p>
裴驚絮繼續(xù)問道:“當(dāng)時在廬州城外,江晦說那些刺客是……沈淮塵的余黨?”
“沈淮塵斷了一臂,被關(guān)入地牢不久,被白疏桐救走,”頓了頓,容諫雪繼續(xù)道,“應(yīng)當(dāng)是白疏桐應(yīng)允了沈淮塵什么條件,所以沈淮塵借由自已的余黨,欲同裴懷風(fēng)里應(yīng)外合,截殺了你?!?/p>
“沈淮塵……手臂斷了?”裴驚絮一臉震驚,錯愕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男人的表情無波無瀾,似乎并不覺得這是什么值得拿出來單獨說的事情。
只是微微頷首,算作默認(rèn)。
裴驚絮心口劇烈跳動幾分:“是你砍斷的?”
容諫雪眸光淡漠,神情平靜:“是我。”
所以,沈淮塵當(dāng)年欺辱她的事,容諫雪其實已經(jīng)知道了?
“所以,白疏桐應(yīng)當(dāng)是答應(yīng)了沈淮塵,可以幫他修復(fù)手臂,沈淮塵這才愿意集結(jié)余黨的?”
自古至今,沒有哪個帝王是殘缺之身。
沈淮塵想要稱帝,別說身份,就是這具殘缺的身體也絕容不下他。
除了許諾要幫他修復(fù)手臂,裴驚絮想不出沈淮塵愿意以身犯險的理由。
——怪不得當(dāng)時她見那為首的刺客那般眼熟。
如今想來,那本就是沈淮塵身邊的貼身侍衛(wèi)!
深吸一口氣,裴驚絮將容諫雪告訴她的這些思緒整理。
再次看向他:“你說……白疏桐逃走了,是什么意思?”
容諫雪墨瞳無波,垂眸看她:“字面意思?!?/p>
頓了頓,他繼續(xù)解釋道:“她自知做了錯事,便在京城隱匿的行蹤。”
一筆帶過,并未過多提起白疏桐的事。
察覺到容諫雪不想說,裴驚絮也沒再追問。
事情詢問得差不多了,裴驚絮緩緩松開了拽著他衣袖的手。
男人清冷的視線落在她的手上,看著她的手緩緩移開,眼底閃過什么情緒。
一時間接收到太多消息,裴驚絮需要整理一下思緒。
朝著男人微微頷首:“我沒什么要問的了?!?/p>
意思就是,他現(xiàn)在可以走了。
容諫雪站在原地,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并未離開。
巨大的陰影將她籠罩,燭火搖晃兩下,男人籠著她的身影便也隨著晃動。
“我有話要問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