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辦公室折疊床上躺著休息了一會兒,政府樓上好的一點就是有中央空調,冬暖夏涼。
下午快上班的時候,李霖去衛(wèi)生間用涼水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一點。
回到辦公室,便接到了徐雯打來的電話。
電話里,徐雯的聲音有點沉悶。
李霖問她怎么了?
徐雯不開心的說,“沒事,就是午休起來之后突然很想你,很想很想...李霖,你什么時候忙完,你來學校陪我兩天吧?!?/p>
“嗯,這個周六周日就去省城陪你?!泵鎸ε训恼埱?,李霖欣然答應。
徐雯這才笑了兩聲,電話里不斷叮囑李霖好好吃飯好好休息,別把身體搞壞了,還提醒他說,“你們縣政府是不是有很多美女呀?我警告你哦,要是讓我發(fā)現你在外邊沾花惹草,我可是會生氣的...”
李霖有些詫異,徐雯從未在這方面擔心過他,今天,這是怎么了?
為什么突然就變的小心眼起來了?
不過轉念一想,女人嘛,越是愛,越是擔心另一半不愛。
就在兩人笑談之際,一個陌生電話打了進來。
李霖眉頭皺了皺,看來電顯示是平陽市本地電話。
于是,他對徐雯說了聲“有事,一會兒再聯(lián)系”。
徐雯乖乖的點點頭,說自己也要下樓取個快遞,晚上再打視頻電話。
接通陌生電話。
李霖并沒有立即開口說話。
直到電話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說,“小霖,我是錢凌云。”
李霖第一反應是吃驚。
因為錢凌云用陌生號碼聯(lián)系自己,意味著一定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
他是為了躲避信號追蹤,或者為了避嫌,才啟用新號碼的吧?
李霖這么想著,答應道,“老板,你怎么...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電話里,錢凌云的聲音略顯蒼涼和無奈,嘆口氣說,“小霖,事態(tài)緊急,你別問,聽我說...你馬上跟李瀾部長、孫總他們聯(lián)系一下,估計市紀委很快會把你帶走調查,你做好準備,想好哪些該說,哪些不能說...小霖,我盡力了,但我不會放棄,我會再想辦法支援你...你一定要頂住,不是你的問題打死也別承認...好了,記住把通話記錄刪掉...”
被市紀委帶走?
因為劉忠案?
李霖腦子嗡了一聲,但是很快恢復平靜。
他想,這應該就是陸承澤的后招...
該怎么應對?
掛斷電話。
他先是按照錢凌云說的刪除了手機中兩人的通話記錄。
然后給李瀾打去電話...可是電話一連響了多聲都無人接聽...
李霖臉上的神情不由凝重起來,他開始擔心,李瀾會不會也被陸承澤給設計陷害了。
“不會!瀾姐已是燕京部級領導,怎會輕易受到一個退居二線的官員影響?!?/p>
這么想著,他才放下心。
放下手機,平靜的看向窗外。
一只胖嘟嘟的喜鵲叼著一根比自己身體大兩倍的樹枝,艱難的撲棱著翅膀往前飛,突然一股風過來,竟然把它停在半空的身體生生迫退,差點從空中跌落...但它依舊沒有松開叼著的樹枝,因為再往前飛不遠,它的巢,就到了...
“加油啊,別被歪風邪氣,給嚇退了!”
看著這一幕,李霖竟露出輕松的笑容,心里忍不住為那只喜鵲加油鼓勁。
忽然,他的辦公室房門被人敲響。
等他回過頭時,只見兩名身著制服的紀委人員,神情嚴肅的走了進來。
兩人拿出紀委調查函給李霖看了看,然后語氣冰冷的對李霖說道,“李霖,有些事情需要你配合調查,跟我們走一趟吧?!?/p>
這時,張雨沛不知在哪聽到消息,不管不顧的闖了進來,他攔在李霖面前,對市紀委的同志說道,“兩位同志,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李副縣長工作兢兢業(yè)業(yè),他怎么可能...”
“雨沛!”
李霖出聲打斷了張雨沛。
張雨沛緩緩轉過身看向李霖,眼中閃著淚光。
李霖笑著朝他點頭,安慰說,“沒事,只是配合調查。”
“可是...”張雨沛欲言又止,他怕一開口,淚水就忍不住掉下來。
雖然李霖說的輕松,但是一旦被紀委的人帶走,沒幾個能夠全身而退。就算沒有問題回來了,將來的仕途也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他不明白,想不通,為什么像李霖這樣對黨忠誠,盡職盡責的好官,要遭受這樣的不公待遇!
“安心工作,別為我擔心。”
在與張雨沛擦肩而過之時,李霖輕聲安慰道。
這時,三樓許多人從屋里探出腦袋,偷偷朝李霖的辦公室看去。
他們也都好奇、驚訝,才上任不久的李副縣長,怎么突然被紀委帶走調查了?
這一去...估計以后就完了!
有人嘆息,有人笑,有人說著風涼話。
這感覺就像當初在渭水鄉(xiāng)當副鄉(xiāng)長,李霖被盧煜明小舅子羞辱的時候,那時候鄉(xiāng)政府樓上也是投來許多這樣的目光...
那些人的冷漠和嘲笑,至今都像一根刺扎在李霖心里,讓他難以忘記。
那時候的李霖,才真的是無依無靠...
但那時候李霖都沒有退縮,現如今,他更不會!
看吧,笑吧...
被兩名紀委同志夾在中間控制著走向電梯間。
李霖感覺周邊的一切都在虛化、消散...就像泡沫,風一吹,往天上飛去。
到了樓下。
正站在車前抽煙的喬安,看到李霖被兩名執(zhí)法人員帶走,心中一驚,連忙扔掉手中的半截香煙,小跑著迎了過來。
到了李霖面前,他顫聲問道,“哥...怎么了?”
他已經注意到那兩名執(zhí)法人員是紀委的人,心中一沉,臉上不由露出無比緊張的神情。
李霖對身邊兩位同志說,“這是我弟,我跟他說句話可以嗎?”
“有話當著我們的面說吧?!?/p>
李霖微微點頭,看向喬安,笑了笑,說,“跟你姨說我出差,過幾天就回來,讓她別擔心...”
提起姑姑李蓉,李霖的喉頭哽了一下,努力平靜下來,說,“她身體不好,幫我照顧好她?!?/p>
“哥...”
喬安眼眶微紅,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就那么定定的看著李霖被帶走,無助而又凄涼。
坐上紀委的車。
李霖回頭看了眼政府大院。
院內除了幾個保安在巡邏,除了喬安還在傻站著...別無他人。
樓上,無數雙眼睛隔著窗玻璃冷冷的注視著李霖被帶上車。
他甚至能夠看到,縣長馬清源背著手站在窗前,眼中充滿了無奈與惋惜。
吳愛國和江偉華兩人狼狽為奸,探頭看著窗外,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
看到李霖被紀委帶走,兩人心里別提多痛快。
“我就說嘛,一個毛頭小子,有點關系也是白搭,才當了幾天副縣長就被市紀委給帶走了...呵呵呵,活該!”
“估計他是回不來了...”
李霖被留置的地方,位于西城區(qū)某賓館。
這個賓館是專門用作違法違紀官員留置調查的場所。
所以,內部的設施,按照紀委要求,經過大規(guī)模的改造。
為了防止違紀官員跳樓,通常留置房間安置在一樓區(qū)域。
狹長的過道兩端,安裝有鐵柵欄門。
所有區(qū)域被監(jiān)控覆蓋。
負責看守的是市巡防支隊派來的警員。
除了主負責人外,其他隊員全是合同工。
因為看官違紀官員的活兒比較累人,一個班就是一天一夜不能合眼,而且,只要到了關押地點,中途不準隨意外出,也就是說至少要在賓館待上一周,才能回去休息幾天。
每天也只有可憐的八十塊錢補助,警隊的正式工是不愿干這種活兒的。
也只有那些收入微薄的年輕臨時工,為了這每月兩千多塊錢的補助,才愿在這里一待一個禮拜。
在檢查過李霖身上沒有攜帶違禁品之后,他被帶到了右手邊第三間房。
房門是木制的,有一個窗戶樣的缺口,像牢房的門。
屋內墻面全是軟包,人撞上去會被彈回來,絕對不會撞死。
里面只有一張床,鋪蓋整齊,獨立衛(wèi)生間,外加一張小桌,用來吃飯寫材料。
“有需要可以叫人!”
說完,兩名紀委同志“哐”一聲關緊房門,緩緩消失在走廊盡頭。
絲毫沒有要審問他的意思。
屋里邊連個窗子都沒有,一絲陽光也透不進來...氣流不通暢...昏暗、悶氣,令人抓狂窒息。
李霖脫了鞋,盤坐在床上,閉上眼調整呼吸,試圖進入忘我的境界。
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在這里被關多久,有可能是三個月,延長調查時間的話,也可能是半年...被關在一間小屋里半年,想想就覺崩潰。如果他不盡快找個事情來做,怕精神會出問題,所以打坐,成了唯一打發(fā)時間的方式。
就在他剛剛進入狀態(tài),走廊里傳來一陣喧嘩。
明顯是被關在這里的違紀官員,不滿食宿條件,發(fā)的牢騷。
只聽他坐在屋里,沖著門外大聲喊道,“我要見領導!我有事情反映!”
“老子都被你們關在這里快三個月了,到底查出什么問題沒有?老子都快瘋了知不知道?”
“該交代的老子都交代了...你們還想怎么樣?是不是要等我死了才肯放我出去?”
“有沒有喘氣的,來個人行不行!你們天天折磨我不讓我睡...我要是真死在這里,你們一個個誰也別想好過!”
...
不讓人睡?
現在還用這種方式辦案嗎?
挺嚇人的!
李霖不由心笑,繼續(xù)專心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