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第一招待所,樓后的小院子里。
這個小院是按照四合院的樣式建造的,規(guī)模不大,但是里邊假山、流水、花園一樣不少。
里邊有幾間客房,兩間裝修風格不同的會客室和餐廳。平時只接待省委主要領(lǐng)導。除了內(nèi)部人員,外人如果貿(mào)然靠近,有很大可能會被當成“犯罪分子”,直接被院子內(nèi)外的安保人員給控制起來。
畢竟領(lǐng)導們能來這里,圖的就是清凈、隱秘、安全...誰不誰都能闖進來打擾一下,那這個小院和外邊的餐館茶舍又有什么區(qū)別?豈不是失去存在的意義。
程偉背著手站在院子里一口大瓷缸前,伸頭看向缸里養(yǎng)的幾條錦鯉,不知道是在數(shù)數(shù),還是在思考錦鯉的品種。他觀賞魚的樣子很認真,認真到夏豐裕在他背后站了好一會兒,他都沒有發(fā)覺。或者是發(fā)覺了,但假裝沒有發(fā)覺。
直到夏豐裕也湊到魚缸前,探頭朝缸里看去,水面上突然映出夏豐裕的笑臉,程偉這才恍若夢醒!
“夏組長,你何時到的?抱歉,剛才太專注了,失禮了?!背虃ヅゎ^沖夏豐裕笑道。
夏豐裕樂呵呵說道,“程秘書難得有此雅興,是我來的太突然了,該是我說抱歉才是。”
他知道程偉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首長秘書,但還是習慣這么稱呼他。畢竟這樣稱呼他好多年了,一時間難以改口。
程偉笑了笑,說,“哎,夏組長還是這么謙遜...怎么樣,來漢江這些天,吃住還習慣嗎?”
夏豐裕笑道,“你怎么跟王謹一樣,不關(guān)心我的工作,總關(guān)心我的吃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對吃喝上沒什么追求...”
“我自然是知道夏組長你生活簡樸...但是身為東道主,適當?shù)年P(guān)心下“欽察大臣”的生活,才體現(xiàn)出我們漢江政府的熱情、積極的態(tài)度嘛,哈哈哈...”說完,程偉便哈哈笑了起來。
夏豐裕也跟著笑了起來,說,“你倒是提醒了我,現(xiàn)在該改口稱呼你為程部長了呵呵呵...”
“好了,屋里泡好了茶,你最愛的紅茶...咱們,聊聊工作?!背虃ド焓终埾呢S裕進屋。
夏豐裕微笑點頭,順著程偉的指引,進了屋內(nèi)會客室。
兩人在茶桌面對面坐下。
身穿工作服的女服務(wù)員趕忙上前為兩人斟茶。
程偉朝他擺擺手說,“你先出去吧,有事再叫你。”
女服務(wù)員只是微微頷首,放下手中的茶壺,便走出門外,順手關(guān)嚴了屋門。
程偉端起透明的茶壺,在夏豐裕面前的茶杯里斟滿。
透亮的茶湯香氣四溢...
夏豐裕只是聞了聞這茶的香氣,就忍不住伸出大拇指贊道,“好茶!”
“夏組長果然是懂茶之人,這個茶很稀有,我也是費了很大勁才托人弄來的?!背虃バΦ?。
“嗯,這個茶在我喝過的所有茶里,排得上前三...程老弟有心了!”
品了一口后,夏豐裕十分陶醉的說道。
“喜歡就好,只有一斤,一會兒你帶回去喝?!背虃ト魺o其事的說道。
夏豐裕稍有遲疑,但馬上放松下來,點頭笑道,“好,程老弟的心意,我怎么拒絕呀。”
如果這個茶是王謹或者漢江其他省委領(lǐng)導來送,大概率會被夏豐裕不留情面的給攆出去。
但程偉不一樣,一來兩人有私交,二來程偉在某種程度代表首長...
他不要命了?連首長的人都敢拒絕?
夏豐裕只是工作認真,并不是傻!
而且他的嚴肅和正直,那是自上而下所言...對上級,他可不敢太倔!
“來了這么多天,有什么收獲沒有?”程偉抿了一口茶,問。
夏豐裕微微點頭,說,“從目前的情況看,漢江存在的問題很大,主要體現(xiàn)在以陸承澤等人為首的地方派勢力,為了一己私利嚴重干擾地方行政工作...已經(jīng)到了很嚴重的地步?!?/p>
程偉抬眼看向夏豐裕,問道,“這都是吳城柱說的?”
夏豐裕搖搖頭,說,“吳城柱知道的也很片面,主要是我們的人通過各種渠道打探到的,雖然知道問題嚴重,但目標太龐大了,如果把這些人的證據(jù)搜集齊,不僅耗時巨大,到時候一旦行動起來,整個漢江恐怕都要人心惶惶,不利于局勢穩(wěn)定!”
“這也正是首長擔心的...”程偉語氣凝重的說道。
夏豐裕眼角猛然收縮兩下,驚訝的問道,“首長也在關(guān)注漢江的情況?”
程偉笑了笑,點頭說道,“若不是首長的意思,燕京紀委怎么會派你下來!”
“原來是這樣...我說呢,漢江這種情況存在這么多年,一直無人問津,怎么突然重視起來了呢...”夏豐裕緩緩點頭,似有所悟。
程偉自然是明白首長的用意。若不是陸承澤選錯了對手,一定要跟李霖過不去,興許首長會看在他已退的份上,讓他安度晚年...可惜呀,他自己非要找死!
但這些內(nèi)幕,程偉是堅決不能透露給夏豐裕的,只需讓他知道這一切都是頂峰的意思,就足夠了!
只要夏豐裕配合好漢江省委的清掃行動,他這把刀的價值,就已經(jīng)發(fā)揮到位!
刀嘛,知道誰是主人就行,手往哪揮,它往哪落,足矣!
“嗯,相信你來之前,燕京紀委的主要領(lǐng)導跟你交待過,該怎么查,朝哪個方向去查,你應(yīng)該心里有數(shù)。”程偉說。
夏豐裕緩過神,回答說,“是,上級明示我以吳城柱舉報案為契機,深挖漢江地方派違法違紀線索,如果時機成熟...協(xié)調(diào)漢江省紀委的力量,將這伙人連根拔起!”
“嗯,你繼續(xù)暗訪調(diào)查,到時與漢江省紀委聯(lián)合執(zhí)法,將這些毒瘤一舉清除!”程偉臉色忽然變的凝重。
“是!我一定不辜負頂峰期望!盡心竭力,鏟除毒瘤!”
夏豐裕突然激動起身,面對程偉站的筆直,一臉嚴肅的表態(tài)道。
這讓剛端起杯子想喝一口的程偉頓時愣住,他笑了笑,放下茶杯,對夏豐裕開玩笑道,“夏組長,首長不在這里,你不用這么緊張。”
“但是首長在我心里,只要提起他的名字,我就想到他偉岸莊嚴的面貌,肅然起敬!”夏豐裕很拗,依舊站著,一臉嚴肅。
程偉只得收起笑臉,也學著夏豐裕的樣子莊嚴起身,嚴肅說道,“夏豐裕同志,你盡職盡責的工作態(tài)度,我會轉(zhuǎn)達給首長。他一定會為紀檢系統(tǒng)有你這樣的好同志而感到欣慰的?!?/p>
聞言,夏豐裕嘴角微揚,眼中含笑,“程秘書,多謝提攜!”
程偉無奈一笑,打趣道,“夏組長,現(xiàn)在咱們能坐下了吧?”
“坐坐坐...來,我給你倒茶...呵呵呵...”夏豐裕笑著端起茶壺,殷勤的為程偉斟茶。
此刻,他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高興。他工作幾十年,除了在重要的會議上見過首長幾面,從未有機會在首長面前露臉。沒想到這次來漢江執(zhí)行一次任務(wù),自己的名字就將出現(xiàn)在首長桌案上,如果事情辦的好,說不定能受到首長接見也說不準...
這么想著,夏豐裕越覺興奮...他本來枯樹般的臉皮,此刻也因為高興,而變得滋潤。
喝了一會兒茶,兩人從屋里出來,又走到了魚缸旁邊。
鯉魚一見到人,立刻浮出水面,不停的往外吐泡泡...
程偉管服務(wù)人員要了一把魚食,一粒一粒的往魚缸里扔,魚群頓時活躍,上下涌動,搶食。
本來和諧的一群魚,因為一口食,此刻恨不得咬死同伴...
此時,程偉對身邊的夏豐裕說道,“吳城柱身上沒事吧?”
“根據(jù)這幾天的調(diào)查,沒多大事...”夏豐裕說。
“那就把他交給我吧?!背虃サ徽f道。
“把他交給你,我們還有什么理由留在漢江?”夏豐裕疑惑的問道。
“表面上你們該查就查,人給我有用。他是警廳老人,查案的經(jīng)驗豐富,最主要是信得過...我得成立個專班,讓他去對付陸承澤這個老家伙...”程偉說著,手上丟魚食的動作沒停。
夏豐裕明白了他的意思,心想反正吳城柱也不是這次的的目標,于是點頭答應(yīng),“那你得注意,最好別讓他露頭?!?/p>
程偉轉(zhuǎn)頭對他笑了笑,“你放心,他做幕后工作,所有人都只會認為,他還在你們手里關(guān)著呢!”
“那就好。沒什么事我先走。咱倆在一起呆久了不好...昨天王謹來的時候,我都沒怎么搭理他,這要是讓他知道我跟你談了這么久,心里會有想法?!毕呢S裕說。
程偉卻笑道,“不會的,我來見你,打的也是為省委解決問題的旗號。他們見我倆聊的這么好,該高興才是。你不知道,你這位“欽差大臣”的出現(xiàn),可是對省委一幫人,帶來不小震動,很多人都在打探你夏組長此來的目的!”
“呵,那就讓他們猜吧。誰坐不住,說明誰心里有鬼?!?/p>
兩人相視一笑。
夏豐裕朝他點頭致意,轉(zhuǎn)身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