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交談過后,錢凌云哪還有心情上班。
他直奔菜市場,去了一家經(jīng)常光顧的攤位,問老板有沒有新鮮腌制的咸鴨蛋。
陶老很喜歡吃咸鴨蛋,每餐必吃一個,但他習慣很特別,只吃蛋黃不吃蛋清。
錢凌云也是在菜市場尋摸了很久,才找到一家正宗的紅心鴨蛋攤。
這些年他一直光顧,隔三差五就會買一些給陶老送去。
店老板看到錢凌云這位老顧客很是熱情,連忙將剛腌上兩天的咸鴨蛋端出來。
“老板,這次腌制的鴨蛋品質(zhì)很高,您要多少個?”
“來一百個吧!”
“好嘞!我這就給您裝好,用不用禮盒?”
“不用,就用透明袋子?!?/p>
“好,一百個咸鴨蛋一共250塊?!?/p>
錢凌云眉頭一皺,“這個數(shù)字不雅,便宜點?”
店老板嘻嘻一笑,“那就少您一塊錢,249塊?”
249?這個數(shù)字挺吉利,九常有...
“好!轉(zhuǎn)給你!”
錢凌云爽利付款。
提著一百個咸鴨蛋,他直接去了陶老所在的部級領導別墅區(qū)。
他送咸鴨蛋,從不裝禮盒。
因為那個小區(qū)里很多熟人,你拿一個盒子去,誰知道里面裝的什么,會誤解。
這對陶老的影響不好,對自己的影響也不好!
透明袋就好多了,誰問起來就大大方方提起袋子讓人家看看,就是咸鴨蛋!
到了別墅區(qū)。
看門的保衛(wèi)人員似乎是認識錢凌云的,就問了句去哪棟樓,沒讓他登記就放了進去。
到了陶老家門口。
錢凌云整了整衣領,調(diào)整一下情緒,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些。
收拾的自覺滿意,這才伸手按響門鈴。
很快門口的視頻電話傳來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哪位???”
“我是錢凌云,來拜訪陶老的。”
電話掛斷。
很快,咔一聲,大門自動打開。
錢凌云習以為常,推門走了進去。
說話那個女人是陶老的保姆,今年四十出頭年紀,這些年都是她在照顧陶老起居。
上了樓,保姆客氣的伸手接過錢凌云手中的咸鴨蛋,就把他讓到了客廳。
客廳里,陶安之正在品茶、看報,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老領導,我來看您了?!卞X凌云站在門口,小心翼翼的說道。
陶安之摘下老花鏡,瞇起眼向門口方向打量了一下,看清楚來人是錢凌云,當即露出笑臉。
“凌云???來來來,快坐?!?/p>
錢凌云笑著走過去,在陶安之下首位坐下。
兩只手有些不安的疊在一起,放在雙膝上,不停摩挲...
“上次你送來的鴨蛋還沒有吃完,又送這么多過來,浪費了!怎么樣最近還好嗎?”陶安之笑呵呵說道,語氣和藹。
這個時候,保姆走過來為錢凌云倒了一杯茶。
錢凌云點頭謝過后,發(fā)現(xiàn)陶安之杯子里的水少一點,于是接過水壺,為陶安之續(xù)上。
他邊倒水邊笑著說,“陶老,我還是老樣子,上班看報下班看老婆臉色...您呢?最近身體怎么樣?”
陶安之瞇起眼呵呵一笑,聽出錢凌云語氣中對現(xiàn)狀的不滿,笑著說,“我身體還是那些老毛病,三高,天天吃藥。凌云啊,你還年輕,以后要走的路還有很遠,可不能自暴自棄呀?!?/p>
錢凌云嘆息一聲,“陶老,這么多年您是知道我的,一心想干事,想創(chuàng)業(yè),只不過是時運不濟,如果有機會,真想再出去好好干干!”
這是試探,他想知道陶安之知不知道省委正在動人的事情,又知道多少。
陶安之笑笑,故作沉吟,“機會一定是有的,我最近聽說平陽市市長要提,省委那邊正在考慮人選,以你的資歷,應該也在考察范圍內(nèi)?!?/p>
“哦?是真的嗎?”錢凌云故作震驚。
其實內(nèi)心驚喜萬分,從陶老口中印證了李霖提供的情報,讓他徹底安心。
“我是老了,但耳不聾眼不花,不會聽錯的!”陶安之仍舊笑道,語氣略帶調(diào)侃。
實則他是在強調(diào),他人雖老了,但門生故吏遍地,再隱秘的消息他也能聽的到。
而且消息的準確度十分高,甚至當時幾個人開會,都有誰,都說了些什么,他都清楚知道。
就好似,他本人在會議現(xiàn)場一般!
錢凌云惶恐,深知自己剛剛的話,對陶安之的能力是一種質(zhì)疑和冒犯,
他連忙說道,“陶老,我不是那個意思,是我太激動了,您的話我怎能不信呢?”
“呵呵...凌云啊,即便今天你不來見我,我也打算把這件事主動告訴你,讓你好有個心理準備,該活動活動,該走門路走走門路,天底下可沒有白吃的午餐,你不努力爭取,機會就是別人的了!”
陶安之絲毫沒有計較錢凌云的失態(tài),反而關懷備至的勸他提前活動活動。
“陶老,您能時刻想著我,實在讓我感動,只可惜我不爭氣,這次恐怕只能落個陪跑...”錢凌云連忙擺出感恩戴德的態(tài)度。
陶安之無奈的嘆息一聲,有些恨鐵不成鋼的說道,“哎!凌云啊,為什么要妄自菲薄呢?你以前敢闖敢拼的精神頭去哪了?”
錢凌云順水推舟說道,“陶老,以我的資歷與那些競爭者比,沒有絲毫優(yōu)勢。陶老,您要想辦法幫我一把?。 ?/p>
其實,自打錢凌云進門,陶安之就已經(jīng)預料到他是為這件事而來。
因為前不久錢凌云才來過一趟,放下鴨蛋陪著聊了兩句就走了。
這才隔多少天?恰好他又剛剛得知省委正在挑選平陽市長人選。
這個時間點,來的太過巧妙。
聽錢凌云的話音,好像他也已經(jīng)知道了這個消息。
但是他隱藏的很好,讓人感覺就像是剛剛聽說這件事一樣。
幫?怎么幫?只能用他這張老臉去蹭!
至于有多少成效,就不得而知了!
陶安之笑了笑,“你的事我當然會幫忙!但是也不能把希望全都放在我一個老家伙的身上。
你也知道的,我退了,就剩這一點面子,還不知道值不值錢,你自己心里一定要有個數(shù)啊?!?/p>
聽到陶安之答應幫忙,錢凌云內(nèi)心激動不已。
他知道陶安之這是在謙虛,只要他能答應幫他在省領導面前說情,這對他已經(jīng)產(chǎn)生很大助力!
至少,那些省領導們知道,他錢凌云不是一個沒人管,沒人問,沒人靠的三無干部!
這樣一來,省領導們就會對該不該啟用錢凌云,產(chǎn)生分歧!
一旦圍繞他展開討論,那么自己才算正式進入省領導視線。
這才算成功邁出第一步!
“陶老,您對我的關懷我怎會不知道呢?這些年要是沒有您的鼎力支持,我錢凌云也不會這么順利站到正廳的位置?!?/p>
“您千萬不要有任何心理壓力,只要您有心幫我,這就是對我最大的助力!謝謝您,老領導!”
錢凌云激動的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向陶安之表達了謝意。
陶安之也很欣慰,他喜歡懂得感恩的人,幫助這樣的人,他才會有成就感。
他微笑點頭,最后又鼓勵錢凌云道,“凌云啊,放手去干,我永遠都是你堅實的后盾!”
從陶安之家出來。
錢凌云只覺渾身輕松。
內(nèi)心蕩漾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愉悅。
恢復鎮(zhèn)定之后,他認為現(xiàn)在應該趁熱打鐵,再給另一位老領導,前副省長孔玉成打聲招呼。
孔玉成退下來后,沒有定居在漢江,而是在燕京。
但是他在漢江的影響力,依然不小!
所以,對于錢凌云來講,這也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
去不了家里,那就打個電話,通個氣,聽聽孔老的意見!
他毫不猶豫的拿出手機,撥通了孔玉成的電話。
“老領導好,我是凌云呀?!?/p>
“凌云呀?好久不見了,最近好嗎?”
“老領導,我早就該去看望您了,卻一直沒有去,恕我禮數(shù)不周??!”
“哪里話,你平時有工作在身,哪有那么多空閑時間專程跑到燕京來看我這個老頭子嘛!”
錢凌云尷尬一笑,他感受到孔玉成在埋怨他這么久沒有去看望過他...
“老領導,就是因為想您了,這才給您打個電話,知道您一切安好,我心里也就放心了!”
沒法正面回答,只好顧左右而言他,錢凌云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開口請求他幫助了。
孔玉成其實已經(jīng)猜出錢凌云打電話來肯定是有事,寒暄兩句,于是直接問他,“凌云啊,有什么事,你直說吧,只要我這個老頭子還能幫上忙,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的!”
錢凌云內(nèi)心感動不已。
他為孔玉成服務的時間最久,兩人之間的感情自然深厚,即便長時間不見,這份感情依舊沒有生疏。
“老領導,我就直說了,聽說省委這兩天要動人,我想競爭一下平陽市市長這個位置...”
錢凌云簡單講述了目前的處境。
電話那頭一直沒有傳來孔玉成的聲音。
良久,孔玉成沉吟一聲,“這是好事!你也早該動動了!年紀輕輕的整天呆在人大看報紙,像個什么樣子!”
錢凌云聽到孔玉成這么說,心里很提氣,激動的攥緊了拳頭。
緊接著,孔玉成又說道,“這種事情在電話里說不方便,王書記這兩天很可能要到燕京來,到時候我跟他見個面,把你的想法好好跟他說說?!?/p>
“我先探探他口氣,如果有機會,咱們就拼一把,把握住這次機會,你看行嗎?”
孔玉成是個直來直去的脾氣,托他辦事從來不打哈哈,心里有什么想法就說什么。
他的這個提議,也正是錢凌云心中所想,只要先探明王書記的本意,下一步該做什么,該怎么做,才能對癥下藥!
要不然眉毛胡子一把抓,抓小放大,最后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
動用這么多關系最后落個陪跑的下場,這很劃不來,是要讓人貽笑大方的!
“好的老領導,我靜候您的佳音!”
“嗯,就這樣說吧,有消息我第一時間通知你!”
掛斷電話,錢凌云的內(nèi)心久久不能平靜。
他感嘆兩位老領導不遺余力的幫助。
也懊悔自己,這兩年沒有扎實的維護好和兩位老領導的關系。
只是隔幾天送些咸鴨蛋...說起來,他也算政圈里的一股清流了!
現(xiàn)在想想,可笑之極!
錢凌云自嘲的搖搖頭,又給李霖打去了電話。
“小霖啊,孫總他們約好了嗎?”
李霖語氣平靜,“約好了,下午五點,漢江東盛酒店?!?/p>
本來說,是錢凌云安排地方吃飯,看來還是他考慮不周了。
孫懷德乃是東盛集團大老板,吃飯當然要去東盛酒店。
況且,也只有在東盛自己的地盤,才能毫無顧忌的暢所欲言!
錢凌云堅定的點點頭。
“好,辛苦你了小霖,晚會兒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