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后,江箐珂同江止等人出了那家酒樓。
在等谷豐將馬車牽來時,江箐珂忽然留意到酒樓斜對面的那家當鋪。
當鋪之所以會引起她的注意,主要是因剛剛從里面走出來的人。
那人穿著一襲白衣,戴著帷帽,出了當鋪,便在兩名侍婢的攙扶下,上了門前的馬車。
江箐珂相信自己不會看錯。
剛剛那人就是慕容熹,準確來說,是穆汐。
穆汐有李玄堯養(yǎng),要什么沒有,來當鋪做什么?
“瞧什么呢?”
江止循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不過,馬車已載著穆汐,朝著另一個方向緩緩而去。
江箐珂不甚在意地搖頭道:“沒什么?!?/p>
收回視線前,她又瞧了一眼那當鋪的匾額——歸寶閣。
馬車尚未到,江止閑著也是閑著。
他手臂隨意地架在江箐珂的肩頭上,同她慢聲說起了這家歸寶閣。
“聽鏢局里的兄弟說,這家歸寶閣是做兩道生意的?!?/p>
“明面做典當贖買之事,暗里則做著消息買賣的活計。”
“京城里誰想打聽點什么事,都可來這歸寶閣問上一問?!?/p>
“但有一點,這里消息買賣用的不是金銀。”
江箐珂詫然:“那用什么?”
“消息?!?/p>
江止細說道:“他們只換自己認為有價值且能辨真?zhèn)蔚南?,不是,你拿多少銀子都沒用。”
微微側(cè)眸,江箐珂再次看向那家歸寶閣。
“那這里豈不是網(wǎng)羅了全京城的八卦和秘密?”
“正是?!?/p>
江止眉頭輕揚,也看向那家當鋪,深邃的眸眼瞳色漸深。
他語氣散漫道:“想來,這歸寶閣的主人也是大有來頭?!?/p>
江箐珂亦是認同。
在西延,像歸寶閣這樣收羅各方消息的青樓、酒肆有許多,其中就混了許多敵國的細作在里面。
他們收羅軍機情報,暗殺行刺,來替他們的幕后主人辦事。
她想著歸寶閣應(yīng)該也是大同小異,定是為某人所用而存在。
車輪軋著青磚趕來,江箐珂和江止隨即上了馬車,前往詠月坊。
江止這人活得糙,來京城就帶了兩套里衣和外袍。
而江止又是什么都能對付用,什么都是差不離就行的人,租的那宅院至今還有許多物件未置辦齊全。
是以,江箐珂便拉著江止穿梭于各大布行衣鋪,給他裁定了幾身換洗的衣物,又去瓷器行等鋪子里,買了些上好的茶具、香爐等等。
他們一路逛逛逛、買買買,轉(zhuǎn)眼便到了暮鼓聲起,斜陽西沉之時。
江箐珂又累又渴,便拽著江止和喜晴,帶著兩個拖油瓶,進了一家茶館。
茶館里此時有位先生正在說書。
起初,江箐珂光顧著和江止閑聊喝茶,并未細聽。
可當一兩個人名入耳后,她便聽得入了神。
說書先生講的竟是當今帝王與文德皇后、穆元雄三人間的情事。
要說這個文德皇后身世也是坎坷。
本是高門貴女,且才情橫溢,是京城出了名的絕色才女。
可惜后來家道中落,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難。
好不容易挨到了可以出嫁的年紀,能如愿嫁給穆家的嫡長子穆元雄,也就是穆汐和穆珩的父親。
偏偏那年她父母接連病死,要守孝三年。
而穆家的長輩也是勢利之人,趁此機會尋了個借口,不顧穆元雄的反對,強行退了這門婚事。
后來,文德皇后的叔父不仁義,見她明艷嬌媚,生得一副的好姿色,便將她作為舞姬,獻給了當時還只是王爺?shù)暮獾?,以求未來仕途宏達。
之后,便是話本子上那些俗套的情愛故事。
一聲驚堂木敲響,說書先生捋著胡子,無奈嘆言。
“可惜,當今圣人雖是癡情之人,弱水三千只想取文德皇后這一瓢飲,卻無奈生在帝王之家。”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既坐上了帝位,注定要辜負當年讓他一見傾心的女子,廣納后宮,綿延皇嗣,以此縱橫捭闔前朝勢力......”
江箐珂聽后,閉上眼,感覺腦子里全是漿糊。
又是穆家!
怎么哪兒哪兒都是穆家?
李玄堯的母后跟穆元雄有關(guān)系。
李玄堯又跟穆汐有關(guān)系。
而夜顏有可能同穆珩有關(guān)系。
江箐珂突發(fā)奇想。
兒肖母。
夜顏的眉眼和唇形跟李玄堯、李鳶長得像,該不會是文德皇后與......
她正想得出神,江止突然用力捏住了她的鼻子。
“皺著眉頭,想什么呢?”
“沒什么?!?/p>
江箐珂立馬收斂思緒,還不想把有關(guān)夜顏的秘密告訴他。
茶喝得差不多了,想著詠月坊的夜市很是熱鬧,江箐珂便又拉著江止出來瞧熱鬧。
夜色沉沉,大街小巷卻被燈火映得通明一片。
江止走到一個面具攤子,揚聲叫道:“滿滿,這個如何?”
他將一個野豬頭面具扣在了江箐珂的臉上。
江箐珂怒目取下,“以后別叫我滿滿,改叫我小滿?!?/p>
江止蹙眉不解:“為何?”
“滿滿太滿了,水滿則溢,月滿則虧,不吉利?!?/p>
“小滿就很好,小滿未滿,剩下的都是好盼頭?!?/p>
江止鼻腔里冷冷一哼,分不清是笑是嘲。
“誰說的?”
江箐珂默了默,撒謊道:“殿下說的?!?/p>
江止神色倨傲道:“老子覺得還是滿滿好?!?/p>
“我喜歡小滿,阿兄以后叫我小滿。”
江止白了江箐珂一眼,接下來的一路,就故意喊她“滿滿”,怎么說都不聽。
兩人打打鬧鬧,看起來好不親近。
也不知從何時起,江箐珂總覺得后腦勺發(fā)麻。
就好像有人在不遠處盯著她似的,那種感覺冷森森的,好像有針往腦袋上刺。
察覺江止突然頓住腳步,江箐珂轉(zhuǎn)身回看。
發(fā)現(xiàn)他仰頭側(cè)目,正朝著一家胡姬酒肆的軒窗里看去。
“阿兄在看什么?”江箐珂循著瞧去。
江止收回視線,大手習(xí)慣性地扣住她的后勃頸,像提拎小雞仔似的,帶著她繼續(xù)往前走。
“看到個傻鱉?!?/p>
......
宮門落鎖前,江箐珂趕回了鳳鸞軒。
玩兒了一天,她著實疲憊得很。
可想到還得兌現(xiàn)與夜顏同房的承諾,她又拖著疲憊去沐浴泡澡。
沒多久,腳步聲臨近,帶著那股特別的氣息。
江箐珂轉(zhuǎn)身看去,夜顏就立在浴池邊上。
狐貍面具的遮掩,讓江箐珂很難確定那雙異瞳此時在瞧著何處。
那無處捕捉的眼神卻如有實質(zhì),仿若幻化成千萬條的黏膩細絲,從那雙狹長的狐貍眼縫里探出,爬過玉石磚,在掠過水面,然后如同藤蔓植物一般,一根接一根地攀纏上她的身軀,毫無遺漏地四下窺探觸碰,感受胴體的曼妙婀娜。
池溫漸升,烘得江箐珂感到自己的臉也開始發(fā)燙。
她輕咬紅唇,抱胸蹲坐在池中,將整個身子藏在水下,借著池內(nèi)漂浮的花瓣,徹底遮掩滿身春色。
池中水氣氤氳繚繞,幽幽花香則彌漫在其中。
江箐珂和聲邀請道:“你要是沒洗,要不要下來一起?”
夜顏單膝著地,緩緩曲著另一條腿,在池邊蹲下。
寬大的廣袖長衫自然而然地在他腳邊堆疊、鋪展,任由池邊的清水一點點浸濕。
他抬手敲了敲狐貍面,打了個手語。
美眸登時大了一圈,江箐珂難以置信地看著夜顏。
她確認道:“你......愿意讓我摘掉?”
夜顏點頭。
江箐珂驚得下巴要掉了。
她眨了眨眼,問:“大晚上的,太陽莫不是跟月亮一起從西邊兒出來了?”
夜顏輕聲出息,似是笑了。
他又點了下那個狐貍面具,催著江箐珂快點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