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穆大人是李玄堯的第一位恩師,穆汐又是同他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作為太子側妃,她嫁入東宮的初晚,無論是排場,還是重視度,自是要高于張良娣和徐才人的,萬萬不能虧待她的。
雖受側妃級別限制,用不了大紅色,可梧桐苑內(nèi)“囍”字卻貼得隨處可見。
毋庸置疑,今晚李玄堯定是要與穆汐洞房的。
于兩人來說,是相當重要的一夜。
太監(jiān)、宮婢們端著大大小小的物件,進進出出,忙忙碌碌,連鳳鸞軒這邊都感受到了那邊的熱鬧和喜慶。
左右跟自己沒半點關系,江箐珂便盤腿坐在蒲團上。
她拿著削刀,全神貫注地做著竹哨子,順便等她的夜顏來。
等啊等啊,等到哨子都快做好了,夜顏才來。
喜晴極有眼力見地悄聲退下,又為兩人帶上了殿門。
江箐珂?zhèn)阮^白了夜顏一眼,話里帶著點小脾氣。
“你怎么不等公雞打鳴時再來?”
夜顏似是出息笑了笑。
他踱步走近,不拘小節(jié)地緊挨著江箐珂席地而坐。
見她手里的竹哨子,便好奇地抽過去瞧了瞧。
他比劃了一下,問江箐珂為何做這個。
“送你啊?!?/p>
“不過還沒做好?!?/p>
她將哨子奪回來,又拿著刻刀認認真真地刻小孔,并低頭嘟囔著。
“誰讓你是個可憐的大啞巴?!?/p>
“等哨子做好后,你就帶著,以后身陷險境無人發(fā)現(xiàn)時,便用力吹這個哨子?!?/p>
江箐珂示范地吹了一下,尖銳的哨聲響徹寢殿。
她笑盈盈地看向那個狐貍面,甚是篤定道:“總會有人聽到哨聲來救你的?!?/p>
夜顏沒有再比劃什么,手肘搭在膝蓋上,兩指支著太陽穴,透過那兩條狹窄的眼縫,定定地瞧著江箐珂。
江箐珂刻著刻著,鼻子微動,像個小狗似的,嗅著味兒聞到了夜顏身前。
衣服、發(fā)絲干爽沒有水氣,身上也還是他特有的香氣。
就是那狐貍面具下隱隱有酒氣隨著吐息散出。
“你喝酒了?”江箐珂問。
夜顏點頭,怕解釋不清楚,從懷中掏出炭筆和折冊子提筆寫給她看。
【殿下大喜之日,剛剛同我們喝了幾杯?!?/p>
“你們?”江箐珂追問:“還有誰?”
【谷豐、谷俊、谷羽和谷昭,還有其他幾名暗衛(wèi)。】
“也是,你們跟隨殿下多年,今日是他的好日子,是值得慶賀?!?/p>
江箐珂沒再多想,低頭繼續(xù)鼓弄那哨子。
夜顏卻寫了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能與太子妃相遇相知,實乃在下三生有幸?!?/p>
江箐珂看后,洋洋自得起來。
“那自是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西延將軍府的反骨小作精,遇到我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許是今晚喝了酒,夜顏的“話”有點密,寫了一句又一句。
最后他寫了一句。
【那太子妃可心悅在下?】
“還行吧?!?/p>
江箐珂表現(xiàn)出一副模棱兩可的樣子。
她低頭認真擺弄著哨子,說起話來也是不咸不淡的。
“主要是我連你到底長什么鬼德性都不知道,讓我心悅你什么啊?”
“若說喜歡你的身體,那西延軍營里,高大健碩的哥哥、弟弟們多著去了?!?/p>
“若說喜歡你的床上功夫,那南風館里的男倌各個訓練有素,活兒肯定也不比你差?!?/p>
“若說喜歡你知冷知熱會疼人,好像也不是,跟我扭起架來,牛勁一點都不讓?!?/p>
“你說我該心悅你什么?”
“所以,現(xiàn)在你能拼的就只有這張臉了?!?/p>
她轉頭朝夜顏眨了眨眼,蠱惑道:“還不給我瞧瞧,說不定看了,我就心悅于你了呢?”
夜顏不上當,起身去沐浴。
次日。
江箐珂又被迫早起。
只因穆汐同張良娣、徐才人來鳳鸞軒給她請安。
四個人坐在一起,真真是沒話找話說。
準確來說,是五個人。
有一個是穆汐的侍婢,負責給江箐珂等人傳話。
穆汐這個人跟李玄堯一樣,喜怒不形于色。
昨晚明明是她和李玄堯的大喜日子,卻不見她流露半點歡喜之色,面色清冷平靜地端坐在那里,比張良娣的心思還難猜。
想想也是,李玄堯不行,兩人可能也只是抱抱親親而已。
不過,早上嬤嬤按慣例來鳳鸞軒稟報過,說穆側妃床上的落紅已經(jīng)確認過了。
至于真假,江箐珂不得而知。
反正她那晚是真的。
被夜顏給弄的。
江箐珂還發(fā)現(xiàn)穆汐的雙眼今日有些腫。
不知是不是兩人夜里搞得太久,熬夜熬的。
或許李玄堯是個有良心的,唇手齊用,也拿玉勢侍奉了穆側妃一晚?
江箐珂不學好,腦子里的思緒也跟著浮想聯(lián)翩,都是一絲不掛的兩個小兒在鼓弄。
……
東宮并沒有因為多了個側妃而有什么改變。
日子照常過,江箐珂也終于把江止給盼了回來。
如今,江箐瑤與白太傅的婚事已敲定,便徹底斷了惠貴妃和淑妃的念想。
江箐瑤和張氏也自然再無住在東宮的必要。
遂江止一回到京城,江箐珂便讓此三人搬進了永安坊的宅子。
李玄堯也算有點兒人情味。
這三進門的大宅院是他出銀子給買的。
江止和江箐瑤住進去時,管家、下人、侍衛(wèi)都安排得妥妥當當。
一切都安排得很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江止有種被人監(jiān)視的不快感。
是日。
江箐珂打著給江止補仲秋團圓飯的由頭,拉著江箐瑤避嫌,又被迫帶著一群黑甲衛(wèi)和東宮侍衛(wèi),浩浩蕩蕩地來了太池園。
東宮的御牌一出,江箐珂要了戲樓里位置最佳的雅間。
她點了太池園里最貴的酒水菜品,掛的都是李玄堯的賬。
衡帝扣了她月俸,不花李玄堯的花誰的?
戲聽到一半,一個女子的聲音從雅間外傳來。
高冷松弛,有種萬事皆索然無趣的頹喪感。
“剛剛聽園主說,太子妃今日……”
隔門被人從外拉開,言語之人露了面。
是長公主李鳶。
烈焰紅唇勾起,她慢聲續(xù)道:“也來了太池園,本公主便想著也來湊湊弟妹的熱鬧?!?/p>
今日的李鳶一身迤地紅色長裙,紅紗披帛垂掛在肩頭和臂彎之間,極顯飄逸纖柔之態(tài)。
她拖著長裙,下巴微揚,一身尊貴傲氣地踱步而入。
江箐珂一手扯起江止,一手拽起江箐瑤,帶頭給李鳶行禮。
“見過長公主。”
“不必多禮?!?/p>
李鳶懶懶揮手,勾唇淺笑,神色清高而冷傲。
目光掃過江箐珂,徑直落在江止的臉上。
她黛眉微挑,眸光驟亮,眼底閃過一抹驚艷之色。
那眼神落在江箐珂的眼里,就仿若母獵豹看到了可口的獵物。
“這位……莫非就是太子妃的長兄?”李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