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江府的家宴,也是江箐珂和江止故意為白隱設(shè)的局。
府上人少,關(guān)系卻復雜。
江箐珂也懶得講那些規(guī)矩,在乎什么嫡庶之分、正室妾室之別,遂連帶著二房、三房的姨娘,都讓坐在了一張桌上吃宴。
宴上,張氏吃著吃著,眸光左右輕動,又賣弄起心機來。
她起身先是給江止斟了一杯酒,隨后坐下笑著慢聲言語。
“這以前啊,我總是想不通,老爺為何要把江止當親兒子一樣疼?!?/p>
“可近些日子算是明白了,這關(guān)鍵時刻啊,江止像他親生父親,是個能扛事兒的?!?/p>
“老爺生前真是沒白疼你這個義子?!?/p>
“可惜江昱現(xiàn)在年紀和閱歷尚小,日后想要接管將軍府和整個江家軍,免不了還得多跟你這個義兄多學學?!?/p>
江止姿態(tài)閑散地靠坐著椅背,嘴里嚼著下酒用的筋頭巴腦,眸眼噙笑地歪頭看著張氏,聽她那一聲聲“義子”地念叨著。
張氏舉盞要敬江止,卻被江箐珂給攔了下來。
“何來江昱接管一說?”
江箐珂眸眼清冷淡漠,態(tài)度堅決得很。
“這將軍府先不說,但整個西延江家軍,以后就是歸阿兄管。”
“江昱是得跟阿兄學著帶兵打仗之事,但不是接管,而是幫襯協(xié)助?!?/p>
當著兩名妾室的面兒,張氏有些掛不住臉。
見江箐珂都這么說了,便也懶得再裝好性子,委婉地兜圈子暗示了。
“江箐珂!你可以討厭我,怨恨我,但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好賴不分?。俊?/p>
“江昱再怎么說,跟你也是同父異母的姐弟,你跟江止再怎么親,也是不同宗不同源?!?/p>
“要知道,他姓宋,不姓江?!?/p>
“你把江家軍給他,那以后都得變成宋家軍。”
張氏說著說著,自己就上了火氣,拿著帕子在那兒扇著風。
“也不知你這是聰明,還是蠢?!?/p>
傷還未好徹底的江昱在旁拽了拽張氏的衣袖,勸道:“阿娘,大哥現(xiàn)在姓江,也是在咱們族譜上的,我跟著大哥一起帶兵打仗,管理江家軍,其實都是一樣的?!?/p>
張氏恨鐵不成鋼,聲調(diào)都跟著高了幾分。
“一樣什么一樣?”
“這些本來就都該是你的,你竟然還要拱手讓人?”
她伸手戳了下江昱的頭,“不爭氣的東西?!?/p>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一旁的江箐瑤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懶得摻和這些事,也不幫張氏說幾句,光顧著給自己和白隱夾菜,吃得津津有味。
張氏瞧見了,氣得直拍胸口。
“我這是做了什么孽?!?/p>
看著張氏這樣兒,江箐珂就來氣。
被悲傷封印了多日的暴脾氣被逼了出來,她用力將手中的筷子拍到了桌子上,嚇得兩名姨娘和江箐瑤都打了個激靈。
“找抽是不是?”
“這讓你跟我同桌吃飯,張姨娘就忘了自己什么身份了吧?”
“再怎么說,阿兄也是我母親在宗族長輩面前,按照規(guī)矩儀式,正式過繼到正房名下的長子?!?/p>
“既進了江家的門,姓了江,那生是江家的人,死就是江家的鬼,什么義子不義子的?”
“你一個妾室姨娘,哪來的資格對大房長子指手畫腳?”
江止在旁低聲輕咳了幾下,湊到江箐珂身側(cè)。
“其實,老子改回姓宋,也挺好?!?/p>
江箐珂立刻一個眼刀子橫了過去。
“吃飯!”
目光重新掃向張氏。
“再提此類事,就收拾東西給我滾出將軍府?!?/p>
張氏氣得開始哭天抹淚。
“老爺啊,你不在,妾身和昱兒的日子是沒法過了?!?/p>
江昱在旁不說話,也跟江箐瑤一樣,悶頭吃飯。
他是從小看著江箐珂同自己阿娘斗到大的。
兩人對罵時再難聽的話都聽過,現(xiàn)在已是見怪不怪,心中毫無波瀾。
雖然也不喜自己的母親被人說成姨娘,可那是上輩子人的是非,他也懶得摻和。
更何況,他這條命是江箐珂冒著危險給救回來的。
且這么多年,江昱也多多少少看清了這個長姐的為人。
刀子嘴豆腐心,就算對人好也總是別別扭扭的,擰巴得很。
而江箐珂若真是狠心之人,怕是早想法子,把他們母子趕出將軍府了。
她想爭的,無非是她母親的那口氣罷了。
張氏看著自己生的一兒一女。
一個眼里只有夫君,一個悶頭不吱聲,竟沒一個站出來給她撐腰說話的。
她氣得搖頭晃腦,起身下了桌。
邊走邊對天大聲哭訴著:“我怎么就生了兩個不爭氣的?!?/p>
等張氏走遠了,江箐珂看向二房姨娘。
從剛才就發(fā)現(xiàn)她臉色不對,桌上的菜也不怎么吃。
“二姨娘應是害喜,吃不了這么多油膩的吧?”
二房姨娘點了點頭,怯生生地點頭。
“聞不了一點肉腥味兒,但大小姐也不用在意,妾身陪著坐一會兒,回去自己煮點吃食便是?!?/p>
二房姨娘的話音剛落,江箐瑤便從袖袋里掏出一包酸棗糕來。
“二姨娘若是沒什么胃口,不妨吃吃這個看?!?/p>
“酸酸甜甜的,很是開胃。”
二房姨娘伸手接過,打開外面的那層油紙,捏了塊酸棗糕送到嘴里。
入口的那剎那,一雙嬌媚的眸眼登時就亮了起來。
她沖著江箐瑤用力點頭,一口接一口吃著,“味道真不錯,哪里買的?”
有那么好吃嗎?
江箐珂好奇,伸手要了一塊。
放到嘴邊咬了一口,江箐珂被酸得呲牙咧嘴,五官亂飛。
“怎么這么酸?”
江止瞧著江箐珂被酸成這樣,而那二房姨娘和江箐瑤卻愛吃得不行,就將江箐珂手中那咬了一口的酸棗糕拿過來,直接扔到了嘴里。
嚼了兩下,他閉眼抿唇,一側(cè)眉頭拱起,勉強嚼吧嚼吧,直接吞咽了下去,然后立即拿酒漱了漱口。
三房姨娘看了看二房姨娘,又看了看江箐瑤,本想說什么的,但還是忍住了。
她心想,萬一不是,再讓小夫妻倆空歡喜一場。
等日子到了,自會知曉。
而就在這時,老管家?guī)е幻睂⒆吡诉M來。
朝廷的任命詔書還未到,但江止在營中頗得人心,所以那副將一見到他,便稱他為少將軍。
“軍中來了幾封急報密信,屬下把耽誤了軍情,特來府上送給少將軍一閱?!?/p>
江止起身,拍著那副將的肩膀,帶著人朝江無敗的書房走去。
江箐珂眸眼微側(cè),用余光偷偷觀察著白隱。
魚刺挑出,白隱把那塊魚肉夾到江箐瑤的碗里,然后便低眉順眼地吃著碟中的菜,平和溫潤的臉上讓人看不出半點端倪來。
而這功夫,江箐瑤那攀比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吃著無刺的魚肉,沖著江箐珂美滋滋地在那兒炫耀。
“羨慕吧?”
“前姐夫給你挑過魚刺嗎?”
“哎,這論嫁人啊,還是妹妹我更勝一籌。”
江箐珂看著江箐瑤無奈地嘆了口氣,倒真希望江箐瑤這次能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