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誰先嚎了一嗓子:“沈家女真是仙女下凡?。 ?/p>
烏壓壓的人群轟然跪倒,額頭砸進泥雪,卻有個斜著一雙三角眼的男人突然沖過來,撞開沈二嫂,木盆直接捅向井口:“讓老子先……??!”
沈桃桃的無影腳比罵聲更快。
“砰!”骨頭被踹的悶響炸開,那三角眼捂著小腿在冰水里打滾嚎叫。
她鞋底碾著潑濕的雪,凍鐵般的眼風(fēng)刮過人群:“排隊!”
“你算個什么東西!”
陰惻惻的譏笑刺破寒風(fēng),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守兵隊長李癩子慢悠悠地踱來,狼皮靴子猛地踹翻沈家瓦罐。
他黑胖的手指幾乎戳到沈桃桃鼻尖:“流放狗也敢立規(guī)矩?”唾沫星子混著惡臭噴在她臉上,“這井歸老子了!至于你嘛……”
黏膩的指腹猛地探向她臉頰,黃濁眼珠里蠕動著猥瑣:“讓爺瞧瞧這細皮嫩肉——”
“狗娘養(yǎng)的!”
炸雷般的怒吼卷著拳風(fēng)轟至!
沈大山砂鍋大的鐵拳砸在李癩子顴骨上,骨裂聲脆得瘆人。
“嗷!”李癩子痛得蜷縮,血沫混著碎牙從嘴角飆出,“給老子……打死這雜種!”
他身后七八柄鐵棍應(yīng)聲掄起,沈大山后腰硬抗兩記悶棍,腰椎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咔嚓”聲,卻咆哮著箍住李癩子的脖子往冰面撞。
“大哥……!”沈小川凄厲的嘶喊破空而來。瘦猴般的身影猛地?fù)湎蚴乇蟊?,卻被反手一棍狠砸額頭!
整個人如斷翅的雀被砸進雪堆,濺起的血點子燙紅了雪地。
“夫君!”沈二嫂瘋虎般撲上,牙齒死死咬住守兵腕骨!
“賤人!”守兵吃痛暴吼,甩麻袋般將她摜向雪地,好半天才爬起來。
沈桃桃眼底的血絲瞬間炸開。
沈家人為了護她,疊成血肉城墻。
沈小川額角豁著血口子,仍死扛著幾個守兵的拳腳;沈大山肋骨挨了踹,悶響聽得人心顫,卻死死抱著李賴子的腿;就連一向注重斯文的沈父也舉著雪塊亂揮,嘶吼:“護著桃兒!”
何氏和沈二嫂哭喊著撕打,散亂的發(fā)髻混著血水泥漿。
而那群曾跪喊“仙女下凡”的流民,瑟縮著退進陰影,像一群凍僵的鵪鶉。
幾次喊著“住手,主子回來自有定奪”的張尋也被守兵壓在地下,李賴子一口痰吐在他的臉上:“誰不知道你主子是被趕出京城的,在這裝什么!再叫喚,連你一起揍!”
就是這一瞬。
“我操你祖宗……”
沈桃桃的怒吼混著風(fēng)聲劈至,半掌厚的凍石塊照臉掄向李癩子,狠砸在他鼻梁上。
血漿混著碎骨爆開,王癩子捂著臉扭曲成蛆,指縫漏出殺豬般的嚎叫:“宰了這賤人!給老子剁了她!”
后面七八個守兵拔出雪亮鋼刀,刀鋒割裂寒風(fēng)直砍沈桃桃面門——
“鐺!”
金鐵交鳴的銳響震得人牙酸。
玄鐵馬鞭如毒蛇絞住刀刃,暴戾的力道反摜得持刀守兵腕骨崩裂。
馬蹄卷起的雪霧中,謝云景玄色大氅怒展如鷹翼,將沈桃桃護在身后。
染血的鞭梢直指李癩子喉頭,殺氣四溢:“你剛才說誰被趕出來的?”
李癩子襠下漫出腥臊水漬,哆嗦著捧出貴妃令牌:“我……我是奉貴妃娘娘之令在此守塔,你無權(quán)……無權(quán)……”
“啪!”令牌被謝云景靴底碾進冰泥,鞭子向前一寸:“誰!誰是被趕出來的!”
李賴子卻再也說不出一句完整,跪趴在地上,只不住地磕頭。剛才還耀武揚威的幾個守兵撲通通跪一地,流放犯也跟著烏壓壓跪了一片。
風(fēng)雪卷著謝云景的袍角浮沉,融化的冰渣掃過玄鐵鞭,光斑刺得人睜不開眼。
沈桃桃抹了把濺到唇邊的血,撞上謝云景掃來的視線。他玄甲裂了道縫,護腕還沾著不知是誰的血,卻朝她伸出左手——
指尖拂過她臉上的擦傷時,風(fēng)雪聲驟歇。
“疼么?”他問得生硬。
沈桃桃躲開他的手,搖了搖頭。
謝云景盯著她身上被濺到的血點——八個。
他嘴角掀起冷笑,“這賬,得用狗頭來抵!”
冰面下的井水汩汩奔流,映著謝云景驟然冷戾的眸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