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嬤嬤的自盡,為永寧中毒一案劃上了句點。
停止調查后,昭衡帝特意讓馮順祥往禮和宮親自跑了一趟,將孫嬤嬤為永寧中毒一案的幕后主使的事情告知了水仙。
禮和宮里未曾用香,但墻壁上刷著的椒泥源源不斷地散發(fā)著淡淡的暖香氣息。
馮順祥站在水仙面前,愈發(fā)恭敬道:“這段時日來,皇上從未有一天忘記過永寧公主中毒,他一直在暗中差人調查,甚至特意告知了裴太醫(yī),不要將調查的事情與瑾貴妃娘娘透露?!?/p>
“為的,就是讓瑾貴妃娘娘養(yǎng)好身體,莫要因這些瑣事憂心?!?/p>
馮順祥一張嘴,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昭衡帝因各種因素考量之下,沒有將調查永寧中毒一案的細節(jié)以及調查進度告知水仙,到了馮順祥的嘴里,就變成了昭衡帝的重視了。
不過,水仙配合他們的表演,露出了沒有想到昭衡帝會如此做的震驚,其中又透著些被重視的喜悅和羞怯。
馮順祥將她的反應看在眼里,繼續(xù)道:“如今……總算查到了源頭?!?/p>
“乃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孫嬤嬤,因私怨起了歹心,如今已留下認罪書,自盡身亡?;噬险f,真兇既已伏法,此事便算了結,請娘娘安心。”
水仙心中清楚,昭衡帝是想兩全。
他既想全了與她的情分,給她一個交代,更想全了他與皇后的夫妻名分,以及看似穩(wěn)固的朝野與帝權。
水仙知道,她也恨自己知道,如今只能虛偽地露出被感動的笑容。
“原來如此竟是那惡奴作祟!”
“多謝馮公公告知,若不是馮公公,本宮哪里知道,皇上竟然在本宮不知道的時候,為永寧、為本宮如此勤勉費心,竭力搜尋真兇……”
“皇上隆恩,本宮……銘感五內。”
她的話里充滿了對皇帝的全然信任,和發(fā)自內心的感激,仿佛絲毫沒有察覺到這終局背后的衡量與算計。
馮順祥看著水仙這般反應,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
要知道,如今貴妃之上的位置是皇貴妃。
而歷朝歷代皆沒有皇后仍在便冊立皇貴妃的道理。
這位瑾貴妃娘娘,如今圣寵正濃,又懷有雙胎,雖然與德貴妃同為貴妃,但是個明眼人就能看出兩位的地位顯然不同。
瑾貴妃竟然能抵得過皇貴妃的誘惑,沒有對皇后圍追堵截?
馮順祥心中驚訝,第一次生出了對水仙的欽佩來。
若是無心便也罷了,若是有心......如此識大體、懂進退,這份心性和智慧,著實不簡單。
他臉上的笑容更真誠了幾分:“娘娘言重了,皇上心里始終記掛著娘娘和小公主呢?!?/p>
水仙微微頷首,似是想起什么,又起了個話頭,面上露出了些許羞愧。
“另外,還請馮公公務必替本宮向皇上轉達……前段時日,臣妾因心中委屈,對皇上多有冷待疏離,實屬不該。如今想來,真是羞愧難當......萬望皇上不要將臣妾的小性子放在心上?!?/p>
馮順祥立刻笑瞇瞇應下:“娘娘放心,您的話,奴才一定一字不差地帶給皇上?;噬下犃耍ㄈ恍牢??!?/p>
果然,當馮順祥將水仙的反應和話語原封不動地回稟給昭衡帝時,昭衡帝怔在了原地。
他預料過水仙或是失望,或是不滿,甚至是求他調查皇后,獨獨沒想過她竟是如此反應!
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瞬間攫住了昭衡帝的心。
有愧疚,有欣慰,更有一種被全然信賴的感動。
昭衡帝原本因前些日子水仙暗示他皇后有問題而稍稍冷卻的情緒,如今再一次激蕩起來,沖刷著他的胸膛,填滿了許多即使是他都未曾得知的縫隙。
他想起自水仙見紅后,雖常去探望,卻因顧忌她的身子和禁足的名聲,并未留宿同寢,心中頓時生出許多憐惜。
不過,除了憐惜,更多的還是對她的渴望。
“馮順祥。”
“奴才在。”
“召裴濟川來見朕?!?/p>
昭衡帝修長的手指輕敲御案,明明是沉思的慣用動作,可唇角的一抹如何都掩飾不住的笑意還是暴露了他的內心。
馮順祥:“是?!?/p>
他心中明了。
皇上今夜,怕是要宿在禮和宮了。
——
如今永寧中毒一案已結,水仙的禁足令自然順理成章地解了。
當天晚上,昭衡帝就來水仙這里用晚膳。
似是心中愧疚,水仙無論動作神情,都不似之前冷待,如那被陽光曬過的春水,暖意融骨,最是惑人。
昭衡帝心中被她勾得發(fā)燙,正想握住她的手,說些甜蜜膩人的話的時候,殿門口忽然傳來聲音,竟是奶娘抱著永寧進了殿內。
女兒在前,昭衡帝自然沒什么心思。
他看著水仙將永寧抱在懷里,淑兒端上來了為永寧特制的膳食,水仙竟然親手執(zhí)瓷勺,一口口地給永寧喂著那好消化的糊糊。
燭光下,她的周身仿若被鍍上一層淡金色的光,水仙懷抱著永寧,表情不自覺地隨著永寧的回應變得生動多姿。
自永寧誕下,便被送去了坤寧宮,平時并不在水仙身邊生活。
昭衡帝極少見到水仙如此愛女的模樣,忍不住安靜地細看。
起初,他被水仙的關懷和溫柔打動。
后面,昭衡帝竟然逐漸覺得醋意翻涌。
明明說好的要感謝他,怎么如今她滿心滿眼都是女兒了?
“為何不讓奶娘喂?”
昭衡帝淡聲問道,看似平靜的聲音實則深處藏著一抹不滿。
水仙心思在女兒身上,如今永寧每頓飯食,她都要親手喂了,才感到能補償些與女兒錯過的時光。
她的心思不在男人身上,自然感覺不到男人語氣里淡淡的醋意。
帝王喜形不顯于色,顯出來的若是有三分,那實際上的定然已有十分。
“臣妾享受照顧公主的樂趣。”
水仙沒有察覺到欲來的風雨,隨口答道。
這下,更是讓昭衡帝確認,水仙的心思分明不在他身上。
昭衡帝挑了下眉峰,讓奶娘將永寧抱下去。
帝王有令,奶娘不敢不從,只能詢問過水仙后,忙不迭地抱著永寧的小身子將人帶出了殿外。
永寧原本在母親柔軟馨香的懷抱里呆得好好的,突然覺得手臂一空,忍不住越過奶娘的肩膀,朝著水仙伸出了藕節(jié)似的白嫩手臂。
咿咿呀呀,似是在求母親抱她回去。
水仙好不容易將女兒接回來,看著女兒朝著她伸出的可愛小手,她下意識地就想起身跟上。
然而,下一刻,她只覺得自己的手被抓住,男人輕輕一拉,她的世界便天旋地轉。
剛起來的半邊身子,因為重心不穩(wěn),晃晃悠悠地往旁邊倒去。
與她碰撞的,不是冰冷堅硬的地面,而是男人堅實的大腿。
她一入懷,其余宮人便十分自覺地退開了,殿內只剩下了水仙與昭衡帝二人。
水仙:“皇上......”
昭衡帝輕撫著她微突的小腹,似是輕嘆,嘆息中又有些許為人父的滿足。
“如今一個永寧已經如此占據你的心了,若是再多出兩個......”
水仙眼波流轉,忽地伸出手勾住了昭衡帝的脖子,“皇上在說什么,臣妾何時疏忽您了?”
她明明已為人母,可行動舉止中還透著絲純然,冰肌玉骨卻如花骨朵般被催熟,盛放著自己嬌嫩的花瓣,被他擁進懷中。
昭衡帝眸光微暗,語帶喑啞,“仙兒,朕已經問過裴太醫(yī),你身子無礙了?!?/p>
他不屑暗示,直接明示。
水仙看清男人眸底侵略性,輕咬下唇,在那唇瓣上留下淡淡齒痕以及糜艷的緋色。
“臣妾的身子早無礙了,有礙的可不是臣妾......”
話里話外,竟是在暗示帝王不舉。
昭衡帝當即一咬牙,笑容透著些危險,“仙兒,你真是愈發(fā)大膽。”
“皇上不喜歡嗎?”
水仙的話音剛落,已然被昭衡帝打橫抱起,大步往內室走去。
水仙看著滿桌的菜肴,可惜道:“皇上,晚膳......”
昭衡帝威脅地將她往懷里一撞,“做完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