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每個人都明白,下面的人不但不敢攔。
甚至為了向天可汗表功,為了讓自己的部落不被時代拋棄。
他們會爭先恐后地,將自己部落最優(yōu)秀的年輕人送進天狼衛(wèi)!
不打散,勝似打散。
用不了多久,十八個部落最精銳的力量,都將匯入天狼衛(wèi),被江澈鍛造成一把只屬于他自己的刀!
而剩下的那些老弱病殘,依舊歸屬于原來的部落首領。
阿古蘭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她原以為自己獻上身體,是一種極致的忠誠。
可現(xiàn)在她才發(fā)現(xiàn),在這個男人眼中,那種手段或許真的就如他所說,低劣不堪。
真正讓他屹立不倒的,是這種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將人心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恐怖智慧。
“明白了?”江澈問。
“明白了?!?/p>
“去辦吧?!?/p>
“把我的話,原原本本地傳達給那十八位首領。”
“告訴他們,三天后,我將在王庭舉行天狼衛(wèi)的第一次選拔。”
江澈說完,便不再理會她,重新將注意力放回了地圖上。
阿古蘭恭敬地行了一禮,緩緩退出了金帳。
她忽然無比慶幸一個月前那個夜晚,自己做出的決定。
依附于這樣的男人,哪怕只是作為他手中最順從的工具,也遠比做他的敵人,要幸福太多了。
更重要的是……
阿古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希望能有吧?!?/p>
王庭的金帳內。
十八位部落首領分坐兩側。
阿古蘭站在中央,背后是空無一人的可汗寶座。
“諸位首領?!?/p>
“奉天可汗之命,召集各位前來,只為宣布一件事?!?/p>
“本可汗決定,成立天狼衛(wèi)?!?/p>
“天狼衛(wèi)獨立于各部落之上,只效忠于本可汗!”
“其成員,將在全草原公開選拔,不問出身,不問過往,哪怕是奴隸,只要實力足夠,便可入選?!?/p>
“入選者,將獲得草原上最精良的武備,最肥壯的戰(zhàn)馬,以及優(yōu)先裝備火銃的權力!”
金帳內死一般的寂靜。
下一秒,轟然炸裂!
“胡鬧!”
一個滿臉虬髯,身材壯碩如熊的首領猛地拍案而起。
他是黑狼部的首領。
“這是要挖空我們部落的根!把我們勇士都變成他的私兵嗎?我絕不同意!”
“對!我們世代的傳承怎么辦?”
“可汗這是不信任我們??!”
附和聲此起彼伏,好幾位首領都站了起來。
他們是草原的王,習慣了說一不二,何曾被人如此擺布。
不過并非所以人都想他們這樣。
比如白鷹部的首領帖木兒,一個眼角布滿皺紋的老者。
他的渾濁的眼睛里,沒有憤怒,只有深不見底的算計。
說白了,他就是不相信這是阿古蘭想出來的。
肯定是江澈給阿古蘭下的命令。
不過他也明白,你要是不愿意,可以。
但你攔得住你部落里那些渴望一步登天的年輕人嗎?
你攔得住那些視你為財產,卻突然看見曙光,愿意用命去搏的奴隸嗎?
攔不住的。
當你最強的勇士眼巴巴看著別人穿上精甲,拿起火銃,而自己只能守著破舊的弓刀,他的忠誠還值幾個錢。
帖木兒甚至能想象到,第一個加入天狼衛(wèi)并獲得賞賜的勇士,在整個草原激起何等劇烈的波瀾。
阿古蘭將一切盡收眼底。
她沒有辯解,只是靜靜地等待,等待他們自己想明白。
許久,金帳內的咆哮聲漸漸平息。
他們不是傻子,只是怒火暫時沖昏了頭腦。
此刻冷靜下來,那股刺骨的寒意順著脊椎一路向上。
“三天后。”
阿古蘭的聲音再次響起,為這場爭論畫上句點。
“王庭之前,舉行天狼衛(wèi)首次選拔?!?/p>
“天可汗,屆時會親臨?!?/p>
說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轉身走出了金帳,留下十八位首領。
消息長了翅膀。
它像草原上的野火,借著風勢,一夜之間燒遍了每一個角落。
哈丹正在擦拭他的彎刀。
刀刃上布滿缺口,是他父親傳下來的。
他是部落里最好的獵手,摔跤從未輸過。
可他不是首領的兒子,所以他只能住最小的帳篷,分最少的牛羊。
幾個伙伴沖了進來,臉上是混雜著激動與不安的潮紅。
“哈丹!你聽說了嗎?”
“天狼衛(wèi)!”
“天可汗的親兵!只要夠強就能進!”
“還有火銃!就是那種能打穿鐵甲的神器!”
哈丹擦刀的手停住了,他抬起頭,眼中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這是長生天賜予他的天命!
他猛地站起身,將彎刀插回鞘中。
“備馬!”
“我們去王庭!”
他受夠了這該死的平庸。
他要讓自己的名字,被整個草原傳頌!
而在另一處,陰暗潮濕的馬廄里。
一個被稱為鐵手的奴隸,正吃力地將一袋草料拖到馬槽。
他渾身都是傷疤,老的,新的,縱橫交錯。
活著,只是因為還沒死。
幾個看管奴隸的牧民正在不遠處高聲談笑。
他們的話語像鞭子一樣抽打著空氣,也抽進了鐵手的耳朵。
“連奴隸都要!哈!天可汗真是瘋了!”
“可不是嗎?要是讓奴隸拿了刀,那還了得?”
“怕什么,就憑他們?選上了,也是去當炮灰的命!”
這個詞像一道驚雷,劈開了鐵手腦中的混沌。
他停下動作,僵在原地,多少年了。
他已經忘了自己原本的名字,忘了家的方向。
可現(xiàn)在……
有人告訴他,只要夠強,他也能成為人上人。
他也能拿起武器,不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牲口。
鐵手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那雙因為常年干重活而布滿老繭的手。
一股從未有過的火焰,在他死水般的心底,悄然燃起。
他要活下去,像個人一樣,活下去!
黑狼部的營地。
巴勒坦的咆哮聲幾乎掀翻了他的帳篷。
“誰敢去,我就打斷誰的腿!”
他對著面前一眾低著頭的部落勇士怒吼。
“你們的榮耀是黑狼神賜予的!不是什么狗屁天可汗!”
然而,無人應答。
那些平日里對他唯命是從的勇士,此刻都沉默著。
可巴勒坦能看見他們閃爍的眼神,緊握的拳頭,那是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