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正昌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不習慣?”
“大人,這……這太慘了?!?/p>
“慘?”樸正昌笑了。
“你不讓他們死,等他們緩過氣來,死的就是我們,想要把這個國家攥在手里,就必須先把那些盤根錯節(jié)的老根,連根拔起?!?/p>
“而且,這不只是我的意思,更是漢王殿下的意思。”
“漢王殿下要的,是一個嶄新的高句麗?!?/p>
“任何不聽話的,都得死。”
屬下打了個寒顫,再也不敢多言。
樸正昌滿意地點點頭。
但做狗,也要做最得寵,能吃上肉的那一條。
至于那些所謂的氣節(jié)和風骨,能當飯吃嗎?
他只知道,跟著漢王,他樸家,將成為這片土地上。
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新王。
幾天之后。
奉天殿內(nèi),山呼萬歲的聲音如同浪潮。
一波高過一波,幾乎要將鎏金的殿頂掀翻。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漢王殿下天威,揚我大明國威于海外,此乃不世之功??!”
“區(qū)區(qū)高句麗彈丸之地,漢王殿下月余便平定,實乃我大明之幸,陛下之幸!”
阿諛之詞如潮水般涌來,淹沒了朱棣的耳朵。
他端坐于龍椅之上,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欣慰笑容,雙手虛抬。
“眾卿平身?!?/p>
捷報。
八百里加急,高句麗,平。
張龍山,這個他兒子朱高煦一手提拔起來的將領。
用一場匪夷所思的大勝,將一片新的疆土,呈到了他的面前。
朱棣的目光掃過下方一張張激動到扭曲的臉。
他記得很清楚。
就在幾個月前,就是這群人。
眾口一詞地彈劾他那個驕橫跋扈,擁兵自重的次子。
奏章堆起來,能淹沒他的書案。
現(xiàn)在,彈劾最兇的那幾個言官,此刻喊漢王千歲喊得比誰都響。
唾沫星子噴得老遠,仿佛朱高煦是他們親爹。
朱棣心中冷笑,墻頭草而已。
不過,他需要這場勝利,大明也需要這場勝利。
“賞!”
朱棣的聲音洪亮,帶著帝王的威嚴與喜悅。
“傳朕旨意,漢王朱高煦,開疆拓土,功在社稷,賞黃金萬兩,錦緞千匹!”
“張龍山及麾下將士,依軍功,另行封賞!”
“另,著禮部擬旨,高句麗自此,劃為我大明一郡!”
“陛下圣明!”
群臣再次跪拜,聲音里充滿了真切的狂喜。
朱棣揮了揮手,聲音里透出一絲疲憊:“都退下吧?!?/p>
……
待群臣散盡,奉天殿恢復了往日的空曠與死寂。
太監(jiān)們悄無聲息地收拾著。
朱棣緩緩走下御階,獨自一人來到殿后的巨幅輿圖前。
他的手指,在那片剛剛被納入大明版圖的土地上,緩緩劃過。
高句麗郡,從今往后,這里就是大明的疆土。
身為帝王,那種開疆拓土的滿足感與豪情,讓他的血液都有些沸騰。
這是他朱棣的功業(yè),將載入史冊,萬古流芳。
然而,那份喜悅僅僅持續(xù)了片刻。
“私軍……”
朱棣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聲音低沉得可怕。
捷報里寫得清清楚楚。
張龍山的新軍,人手一桿三眼火銃,百步之內(nèi),洞穿鐵甲。
崔文煥的數(shù)萬大軍,在一個時辰內(nèi),便被徹底擊潰,屠戮殆盡。
朱棣戎馬一生,打過無數(shù)硬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意味著什么。
情報上說,張龍山的主力在防備羅剎人。
可他偏偏就出現(xiàn)在了高句麗。
這說說明朱高煦早就預料到了一切,甚至將計就計。
布下了一個天大的口袋,等著崔文煥自己鉆進去。
“哎,算了只要不回來,做一個高麗王也是好的?!?/p>
……
北境,原高句麗王都。
此刻,這里已經(jīng)變成了漢王朱高煦的臨時行轅。
朱高煦正赤著上身,渾身熱氣蒸騰,一下下地揮舞著手中的石鎖。
虬結的肌肉,在陽光下泛著古銅色的光澤,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
一名親衛(wèi),捧著一封密信。
快步走來,卻不敢靠近,只在十步外站定。
直到朱高煦將石鎖扔在地上,發(fā)出一聲悶響,才走上前去。
“殿下,京城來的消息。”
朱高煦接過毛巾,擦了擦汗,隨手拆開信封。
信上的字跡,他很熟悉,是他在京中安插的眼線。
他一目十行地掃過,臉上露出一絲不出所料的笑容。
他將信紙隨手遞給一旁的張龍山。
“看看,咱爹急了?!?/p>
張龍山接過信,看完之后,臉上也露出了一絲凝重。
“殿下,皇上這是問罪?”
“問罪?”朱高煦嗤笑一聲,拿起桌上的水囊,狠狠灌了一大口。
“功臣回京,那叫述職,罪人才叫問罪?!?/p>
他擦了擦嘴角的水漬,眼神里閃爍著野性的光芒。
“老頭子是怕了?!?/p>
“他怕我這支新軍,怕我手里有錢有兵,怕我這個兒子,不聽他這個老子的話了?!?/p>
“那……殿下,我們回不回?”張龍山小心翼翼地問。
朱高煦沒有直接回答。
他走到輿圖前,目光卻不是看向京師的方向。
而是望向了更北,那片被標注為羅剎的冰天雪地。
“龍山,我們的彈藥還夠用多久?”
張龍山一愣,隨即立刻回答:“回殿下,若只是常規(guī)操練,足夠用一年,若是……再打一場高句麗這樣的仗,最多三次?!?/p>
“太少了?!?/p>
朱高-煦搖搖頭。
“傳令格物院,讓他們加快生產(chǎn),錢不夠,就讓樸正昌去刮,人手不夠,就用戰(zhàn)俘去填,我不管他們用什么辦法,三個月內(nèi),我要看到裝備另外兩個鎮(zhèn)的火銃!”
張龍山心頭劇震。
還要再建兩個新軍,那就是一萬五千人的火銃新軍!
張龍山的身影剛剛消失在營帳門口。
朱高煦眼中的燥熱迅速沉淀,他要錢,要人,要資源。
高句麗這片被戰(zhàn)爭犁過一遍的貧瘠土地,已經(jīng)榨不出多少油水。
“來人!”
一名親衛(wèi)應聲而入,單膝跪地,頭顱低垂。
“傳我軍令,發(fā)往櫻花島,急遞章武?!?/p>
朱高煦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沒有寫信,有些話,不能落在紙上。
“令:章武部,即刻停止一切襲擾,整合麾下全部兵力,包括暗衛(wèi)司協(xié)從人員,全軍出擊,兵鋒直指京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