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
朱高煦瞥了他一眼:“為何要用我大明將士的性命,去換一群倭寇的人頭?不值當(dāng)?!?/p>
他走到一處臨時搭建的沙盤前,拿起一根小木棍。
“都看好了。”
“這是個蠢陣,一個專為送死而生的陣法,他們會把最精銳的武士放在最前面,嗷嗷叫著沖過來,用他們那可笑的武士刀,鑿穿我們的軍陣。”
朱高煦用木棍在沙盤上重重一劃,畫出一條橫貫兩軍之間的死亡地帶。
“我們要做的,就是等,等他們過河,等他們進(jìn)入這片開闊地,然后用炮火,把他們轟成碎片?!?/p>
“記住,是霰彈!本王不要看什么炮彈落地開花,本王要看到這片平原,被鐵珠和血肉鋪滿!”
營帳內(nèi)一片寂靜,將領(lǐng)們被朱高煦話語中的血腥味驚得心頭發(fā)寒。
“遵命!”
眾將齊聲應(yīng)諾,再無一人質(zhì)疑。
他們看向河對岸那支看似嚴(yán)整的軍隊(duì),眼神中已經(jīng)帶上了憐憫。
待眾將散去,朱高煦單獨(dú)留下了章武。
“殿下。”
“你的任務(wù),和他們不同?!?/p>
朱高-煦遞給他一張簡易的地圖。
“看到這里了嗎?”
他指著地圖上,幕府軍陣后方,代表京都城的位置。
“你帶你的人,從側(cè)翼繞過去,我要你在炮聲響起的那一刻,讓京都也跟著熱鬧起來?!?/p>
朱高煦的眼中閃過一絲瘋狂。
章武接過地圖,看了一眼,重重點(diǎn)頭。
“明白?!?/p>
沒有多余的話,他轉(zhuǎn)身沒入陰影之中。
很快便帶著一支同樣籠罩在黑暗里的小隊(duì),消失在營地的側(cè)翼。
桂川平原的風(fēng),越來越冷了。
足利義持在陣中焦躁地等待著。
他預(yù)想中的雷霆一擊并未到來。
對岸的明軍,非但沒有發(fā)起沖鋒。
反而慢條斯理地在山坡上挖起了土溝,筑起了矮墻。
“將軍大人,不能再等了!”
一名老臣催促道:“我軍士氣正在流失,明軍在構(gòu)筑工事,時間拖得越久,對我軍越不利!”
足利義持何嘗不知,他猛地抽出太刀,遙指對岸。
“全軍,突擊!”
“為了幕府!為了天皇!板載!”
蒼涼的法螺號聲響起。
“喔喔喔!”
早已按捺不住的數(shù)千名武士與足輕,發(fā)出了震天的吶喊。
前鋒的旗本武士們,更是如同出籠的猛虎,邁開雙腿,朝著桂川發(fā)起了決死沖鋒。
他們要用祖?zhèn)鞯牡度?,捍衛(wèi)武士的尊嚴(yán)!
河水冰冷,卻無法阻擋他們狂熱的腳步。
他們趟過齊膝的河水,沖上對岸的平原,揮舞著太刀,沖向那片看似單薄的明軍陣線。
山坡上,朱高煦舉著望遠(yuǎn)鏡,面無表情。
“距離,八百步……七百步……六百步……”
他身旁的炮兵軍官,緊張地重復(fù)著測距兵的報告,額頭全是汗。
沖在最前面的幕府武士,已經(jīng)能看清明軍士兵冷漠的臉。勝利似乎就在眼前!
“五百步!”
“就是現(xiàn)在!”
朱高煦猛地放下望遠(yuǎn)鏡。
“開炮!”
轟——!轟轟轟轟——!
二十門鎮(zhèn)國重炮,幾乎在同一時間發(fā)出了雷鳴般的咆哮!
下一瞬間,二十股由無數(shù)顆致命鐵珠組成的金屬風(fēng)暴。
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狠狠地撞進(jìn)了幕府軍密集的沖鋒隊(duì)列中。
沖在最前面的數(shù)百名精銳武士,連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一聲。
就在剎那間被撕成了無數(shù)塊活動的血肉。
華麗的盔甲,引以為傲的太刀,在密集的鐵珠風(fēng)暴面前,脆弱得如同紙糊。
一個完整的沖鋒陣型,硬生生從中間抹去了一大塊。
沖鋒的吶喊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被眼前這地獄般的景象驚呆了。
一名年輕的武士,茫然地看著自己身旁。
剛剛還與他一同高喊“板載”的前輩,此刻只剩下半截軀干。
他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轟!
第二輪炮擊,接踵而至。
這一次,金屬風(fēng)暴覆蓋了陣型的中段。
足利義持在自己的本陣中,如遭雷擊,渾身冰涼。
“不……不可能……”
就在他心神俱裂的瞬間,遠(yuǎn)方,京都的方向,一股黑色的濃煙沖天而起!
那煙柱如此粗壯,如此不祥,即使隔著十幾里地,也清晰可見。
緊接著,火光乍現(xiàn),將黑色的煙柱底部染上了一層妖異的橘紅色。
“將軍大人!看!是京都!”
“京都……起火了!”
這一聲驚呼,像最后一根稻草,壓垮了足利義持緊繃的神經(jīng)。
他的都城,他的根基,正在燃燒!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眼前一黑,幾乎從馬背上栽倒。
“撤!撤退!快撤回京都!”
他聲嘶力竭地吼叫著,撥轉(zhuǎn)馬頭,瘋狂地向后方逃竄。
可他所謂的軍隊(duì),早已在炮火和火光的雙重打擊下徹底瓦解,變成了一群奪路而逃的潰兵。
整個桂川平原,都成了一場混亂的鬧劇。
而山坡上,朱高煦冷漠地看著這一切,緩緩舉起了手。
“火銃手,前進(jìn)?!?/p>
他身后,一排排火銃手面無表情。
踏著整齊劃一的步伐,越過炮兵陣地,向山下涌去。
潰敗的幕府軍,此刻已無任何陣型可言。
“預(yù)備!”
“放!”
第一排火銃手停步,舉銃,瞄準(zhǔn),扣動扳機(jī)。
砰砰砰砰——!
密集的鉛彈組成的死亡之網(wǎng),精準(zhǔn)地罩向了跑在最后的一片人群。
奔逃的身體猛然一僵,隨即像被無形的鐮刀割倒的麥子,成片成片地倒下。
沒有哀嚎,因?yàn)樗麄兯查g就死了。
第一排射擊完畢,立刻蹲下,開始繁瑣而熟練的裝填。
火藥,鉛彈,通條搗實(shí)。
他們甚至不看戰(zhàn)果,仿佛那只是例行公事。
第二排的士兵踏前一步,重復(fù)著同樣的動作。
“放!”
又是一片鉛彈飛出,收割著另一片生命。
然后是第三排。
輪番射擊,永不停歇。
桂川平原成了一個巨大的屠宰場。
那些曾以為自己天下無敵的武士。
在這一刻終于明白,他們所信奉的武勇,在鋼鐵與烈焰構(gòu)筑的戰(zhàn)爭機(jī)器面前,是多么可笑與無力。
朱高煦放下手,不再去看那場一邊倒的屠殺。
他將目光投向了遠(yuǎn)方那道沖天的黑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