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非人之力!
盛庸,十年苦讀兵書,十五年鎮(zhèn)守邊疆,大小百戰(zhàn),未嘗一敗!
他死死咬著牙,牙齦滲出了血,口腔里滿是鐵銹味。
不能就這么結(jié)束!
南軍數(shù)十萬大軍的基石,不能就這么毀在我手里!
“親衛(wèi)營!頂上去!在我面前結(jié)陣!”
盛庸的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嘶吼。
“后軍變前軍!交替掩護!向青楓隘口方向撤退!”
“鳴金!全軍鳴金??!”
他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聲音中透著一股決絕的瘋狂。
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成了對方的唯一目標。
只要自己這面帥旗不倒。
就能吸引住敵軍最精銳的力量,為大部隊的撤離爭取寶貴的時間。
只要能退到青楓隘口,憑借地利,尚可重整。
留得青山在!
“將軍!不可!您是主帥,應先行撤離!”
一名副將血染戰(zhàn)袍,沖到他身邊,急切地勸道。
“閉嘴!”
盛庸一把推開他,雙眼布滿血絲,狀若瘋魔。
“我就是餌!執(zhí)行命令!”
“鐺!鐺!鐺!鐺——”
急促而尖銳的鳴金聲,終于響徹了混亂的戰(zhàn)場。
那是撤退的信號。
無數(shù)正在崩潰邊緣的南軍士兵。
如聞天籟,本能地轉(zhuǎn)身,開始向后方潰逃。
盛庸身邊的數(shù)百名親衛(wèi),則用自己的血肉之軀。
在帥旗前,筑起了最后一道,也是最脆弱的一道防線。
他們看著那道越來越近的黑色身影,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赴死的決然。
鳴金聲傳來。
江澈的腳步,微微一頓。
他側(cè)耳聽著那急促的聲響,臉上毫無波瀾,心中卻是一片了然。
想用自己當誘餌,給大部隊斷后?
盛庸,你倒也算個人物。
可惜,你面對的是我。
江澈的視線,越過那些擋在身前的親衛(wèi),牢牢鎖定在盛庸的身上。
他從盛庸的眼神中,看到自以為能挽回局面的僥幸。
可憐的家伙,盛庸以為的生路,恰恰是他為對方準備的死路。
現(xiàn)在江澈的任務,就是親手把盛庸,送上這條路。
“第一大隊,換陣!”
江澈發(fā)出簡短的命令。
“錐形陣,變鋒矢陣!”
“目標,敵軍帥旗!鑿穿它!”
原本跟在他身后的隊員們,瞬間向兩側(cè)散開。
江澈依然是那個最鋒利的箭頭。
合金刀鋒利無匹,只需一個橫向的發(fā)力,就能將血肉之軀連同鎧甲一同撕開。
效率,才是他唯一追求的東西。
“攔住他!!”
“放箭!射死他!”
盛庸的親衛(wèi)隊長發(fā)出了聲嘶力竭的咆哮。
數(shù)十名弓箭手慌亂地彎弓搭箭,朝著江澈的方向拋射。
但毫無用處。
箭矢的速度,根本跟不上江澈移動的速度。
大部分的箭矢都落在了空處,少數(shù)幾支。
也被他身法詭異步伐輕松躲過,或者被他隨手用刀身磕飛。
他與盛庸之間的距離,在以一種令人心膽俱裂的速度縮短。
五十步!
三十步!
十步!
江澈的身影,猛然從一名親衛(wèi)的身后閃出,那名親衛(wèi)的身體還保持著前刺的姿態(tài),頭顱卻已經(jīng)沖天而起。
溫熱的血液,濺了盛庸一臉。
盛庸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
他終于看清了那張臉。
跑!
盛庸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調(diào)轉(zhuǎn)馬頭,狠狠一鞭抽在馬股上。
戰(zhàn)馬吃痛,長嘶一聲,向著他預想中的“生路”——青楓隘口方向,狂奔而去。
“將軍跑了!”
“主帥跑了!”
帥旗的倒下,和主帥的逃跑,成了壓垮南軍士氣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本還想抵抗的親衛(wèi)們,瞬間崩潰。
整個南軍陣線,徹底土崩瓦解,化作了一場毫無秩序的大潰敗。
江澈站在原地,沒有去追。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盛庸狼狽逃竄的背影,眼神幽深。
去吧。
去青楓隘口。
朱高煦已經(jīng)等候你多時了。
亡命奔逃。
這是盛庸腦中唯一的念頭。
風聲在耳邊呼嘯,混雜著身后殘存親衛(wèi)粗重的喘息和馬蹄的凌亂雜音。
他不敢回頭。
盛庸手中的馬鞭,早已被鮮血和汗水浸透,一次又一次,狠狠抽在馬臀上。
青楓隘口,那是他唯一的生路。
他賭江澈年輕,賭他貪功冒進,會一頭扎進自己布下的陷阱。
可那家伙,竟然恐怖如斯!
正面戰(zhàn)場,自己的大軍,竟然被他率領(lǐng)的區(qū)區(qū)數(shù)百人鑿穿了中軍。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現(xiàn)在,他只能賭另一件事。
賭燕王朱棣的主力來不及反應,賭那位高陽郡王朱高煦。
還被自己先前派出的疑兵牢牢牽制在另一側(cè)。
只要能沖進青楓隘口,就能擺脫追兵,重整旗鼓。
隘口那狹長的輪廓,終于出現(xiàn)在視野盡頭。
盛庸的心臟狂跳不止。
隘口靜悄悄的,仿佛一座通往生天的門戶,正為他敞開。
一股狂喜瞬間沖垮了盛庸心中所有的恐懼和絕望。
他幾乎要放聲大笑。
“快!全軍沖進去!沖過去就安全了!”
殘余的數(shù)百親衛(wèi),看到主帥如此篤定。
也爆發(fā)出劫后余生的慶幸,緊隨其后,涌入那條狹長的生命通道。
隘口幽深,兩側(cè)是陡峭的山壁,怪石嶙峋,林木森森。
馬蹄踏在碎石路上,發(fā)出清脆的回響。
盛庸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
就在他們進入隘口腹地,隊伍被拉成一條長蛇的瞬間。
“嗚—”
一聲低沉而壓抑的號角,突然從頭頂?shù)纳搅种许懫稹?p>那聲音,仿佛是地獄的召喚。
盛庸臉上的狂喜,瞬間凝固。
他猛然抬頭。
只見兩側(cè)的山壁之上,密密麻麻,不知何時出現(xiàn)了無數(shù)張弓搭箭的冰冷面孔。
為首一人,身形魁梧,金盔金甲,在午后的陽光下刺眼奪目。
朱高煦!
盛庸的腦子“嗡”地一聲,一片空白。
“殺!”
朱高煦咧開嘴,露出一個殘忍的笑容,手中長刀猛然向下一揮。
無數(shù)燕軍精銳,如同下山的猛虎,從兩側(cè)高處俯沖而下。
他們是騎兵!
等待多時的、以逸待勞的精銳鐵騎!
“轟隆?。 ?p>還沒等盛庸的親衛(wèi)反應過來。
隘口的前后兩端,巨大的滾木和擂石便被推下。
巨石砸落,煙塵四起,徹底封死了他們所有的退路。
這里不是生路。
這里是一座精心為他準備的墳墓!
盛庸手腳冰涼,渾身血液仿佛都已凍結(jié)。
他眼睜睜看著,那些剛剛還慶幸逃出生天的親衛(wèi),被從天而降的燕軍鐵騎輕易沖垮、分割、碾碎。
鋒利的馬刀揮過,帶起一蓬蓬血霧。
慘叫聲,兵刃碰撞聲,戰(zhàn)馬的悲鳴聲,在狹長的隘口中回蕩,譜成一曲絕望的樂章。
“結(jié)陣!結(jié)圓陣!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