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得到了周昌的全力支持,劉長也就迅速動筆,親自來編寫數(shù)科教材,至于劉安,也被叫過來繼續(xù)編寫另外三套的教材。
劉安怎么也沒有想到,就那種程度的文章,居然能得到百官的認(rèn)可??
那都不能算是文章了,用如今的分類都沒辦法確定他到底是屬于什么類型的。
劉安也是屬于破罐子破摔,你隨便說,我隨便寫。
在劉長的編造之中,四套教材很快就成型。
就當(dāng)劉安走出厚德殿,呼吸著外頭的新鮮空氣,慶幸自己終于不會被再折磨的時候,幾個豎子卻圍了上來,劉祥贊嘆的看著劉安,夸贊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很有文化,可沒有想到,你的水平已經(jīng)達(dá)到了可以為天下啟蒙的程度,厲害?。∧愕奈恼挛铱戳?,寫的真好啊,誰說我們劉家就沒有大家呢?你就是啊??!”
劉祥的神色很是真誠。
若不是知道這家伙本就是個半文盲,劉安都幾乎要認(rèn)為這廝是在嘲諷自己了。
他有些苦澀的問道:“連你都知道了?”
“是啊,我阿父不在,他那些妃子們就整日談?wù)撨@些事情呢!還特意詢問我,說想要看看原文,大母都看了你的文章,對你贊不絕口,說你是什么麒麟兒之類的....”
“你在皇宮里可謂是出名了!”
劉祥激動的說道,劉安的神色卻愈發(fā)的絕望,伸出手來,用力的揉著自己的眼部。
劉啟輕笑著,作為豎子們之中稍微正常點的,他倒是看出了劉安的窘迫,他認(rèn)真的說道:“何以羞憤呢?孔子老子的書,放在祥的面前,他不屑一顧,拿來燒火吃肉,可你的文章,祥居然能坐下來認(rèn)真的閱讀,讀了三四天,連其中的道理都記住了,難道這還不算是學(xué)問嘛?”
“我倒是覺得,你這本書的作用,都要超過《論語》了,能為天下人啟蒙啊,連祥這樣的人都能津津有味的閱讀,這便是大家?。 ?br>
劉安卻不以為然,“我這樣的文章,隨便找來一個人,就能寫出來,可《論語》卻不是一般人所能寫出來的,這豈能相提并論呢?”
劉啟的骨子里就缺了點對圣賢之類的敬重,他笑著說道:“別管誰寫的,有用最好。”
同為大漢宗室里的優(yōu)秀弟子,這幾位的性格特點都是有很大差異的。
劉安本以為離開了皇宮,噩夢就算結(jié)束了。
奈何,新書的事情已經(jīng)被傳得沸沸揚揚。
劉安外出遇到的那些二代群賢,沒有不知道這件事的,看來,這事確實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劉安都有些差異,從周左車的口中,劉安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原來是那天聚集在皇宮里的群賢們,將這件事給徹底鬧大了。
這些不正經(jīng)的群賢當(dāng)然是比不上真正的長安群賢的,不過,他們都是各個學(xué)派的大家,經(jīng)過公羊壽的點綴,將戰(zhàn)火引向了另外一個方向,公羊壽提出過去的文章形式已經(jīng)不符合如今大一統(tǒng)的局面,必須要進行革新!
這就引起了更大的爭論,如今的各派的邸報,因為這件事而吵得不可開交了。
主要還是在文學(xué)的領(lǐng)域上,當(dāng)然也牽扯到了儒家內(nèi)部的思想爭執(zhí)。
自從報紙出現(xiàn)之后,大漢百姓就越來越愛聽這些八卦了,尤其是這些大家們的爭辯,甚至專門出現(xiàn)了一個新的職業(yè),就是專門給別人講述報紙的,不過,他們不敢講述廟堂邸報,只能是講一講各派的邸報。
在大漢繁榮富裕之后,百姓們逐漸有了娛樂需求,而此刻朝陽般活力無限的大漢,也誕生出了很多的娛樂活動。人們坐在食肆里,食肆老板專門邀請樂師們來進行演奏,因為很多音樂是貴族音樂,百姓聽不懂,因此他們進行簡化,出現(xiàn)了很多平民音樂,歌曲。
甚至各地還出現(xiàn)了一些不太正規(guī)的娛樂場所,這引起了王恬啟的警覺。
王恬啟幾次上書,希望能對這些行業(yè)做出一個規(guī)范管理,要防止長安生亂。
除卻歌舞之外,還出現(xiàn)了不少的大規(guī)模體育活動,如騎射,縱車,蹴鞠,角抵,比劍,棋類比賽,南方還出現(xiàn)了弄船比賽。
其中最火的就是蹴鞠,甚至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賭球活動,有達(dá)官貴人聚在一起觀看比賽,并且對其下注,普通百姓也愿意去圍觀,蹴鞠的觀賞性、競技性、對抗性使得其成為了此刻最受百姓們歡迎的娛樂活動。
大漢因為好武,很多娛樂活動都是脫胎于軍事訓(xùn)練,因此大漢廟堂對這些娛樂活動也不進行禁止。
不但不禁止,某位厲王還下令要在各地修建這些娛樂場所,還提議讓各地都挑選出能人,比一比。
劉長本身也是一位蹴鞠高手,憑借著出色的體能,靈敏的技巧,以及輸了就會打?qū)κ值钠?,他很快就成為了長安內(nèi)無敵的球王,沒有人能戰(zhàn)勝他。
對劉長這種重視玩樂的想法,大臣們很是痛恨。
將軍秦同就曾上書,勸說陛下少玩樂,多勤政。
可劉長卻反駁他,“我大漢的百姓不但要吃的上飯,穿的上衣,還得玩樂,不但活著,還要讓他們活得開心!”
不少大臣都認(rèn)為這樣的娛樂風(fēng)氣會毀掉大漢,只有劉長不以為然,適當(dāng)?shù)耐嬉煌嬗帜苡惺裁茨兀?br>
劉長只用了不到十年的時日,就徹底改變了大漢的畫風(fēng)。
大漢原先的畫風(fēng)是類似秦國的,壓抑,厚重,嚴(yán)謹(jǐn),百姓們走在路上,都要排隊,街道上都沒有閑人,娛樂活動更是想都不要想,那些百姓,就如大秦這臺機器的齒輪一樣,無休止的工作,不是在家休息就是在土地里耕作,農(nóng)忙之后就是戰(zhàn)爭和徭役。
長安城內(nèi)也沒有什么娛樂建筑,食肆里的人都是安安靜靜的吃飯,酒肆不許聚飲,而且這都是官辦的,尋常百姓就別想著進來了。
死氣沉沉,帶著一種肅殺之氣,正在耕作的百姓,聽到鳥叫聲,都能警覺的列出陣型來,隨時從農(nóng)民和士卒的雙重身份里進行轉(zhuǎn)換。
可如今的大漢,處處都是歡聲笑語,街道上人滿為患,沿街都是商販的叫賣聲,隱隱還能聽到歌聲,幾個孩子玩著蹴鞠從一旁跑過去,酒肆里堆滿了醉鬼,劉長廢除了聚飲罪....
畫風(fēng)直接從秦轉(zhuǎn)明了。
這熱鬧的都市,繁華的古代畫風(fēng),在劉長看來很是普通,可是對那些見證了秦國的大臣,乃至地方上的老人來說,就有點太驚世駭俗了。
社會風(fēng)氣的轉(zhuǎn)變,影響到了文學(xué)。
而公羊壽所提出的改革,就是建立在這種大風(fēng)氣轉(zhuǎn)變的基礎(chǔ)上。
劉安翻閱著手里的邸報,神色也逐漸嚴(yán)肅了起來。
他收起了報,前往自己老師的府邸。
司馬季主格外熱情的迎接了他,這老頭對待劉安和其他弟子時的態(tài)度是完全不同的,他們兩人坐下來,司馬季主便忍不住問起了教材的事情,那些東西,司馬季主也看了,可是他怎么都不敢想象,這是自家弟子會寫出來的,倒更像是陛下所寫。
“咳,我只是代筆而已?!?br>
“主要還是陛下口述?!?br>
司馬季主點著頭,“難怪呢,這些文章跟你平日里所作的風(fēng)格截然不同,我就想到是陛下口述....陛下當(dāng)真是大舉動啊,這一番更是將天下的士人們都給弄沸騰了,有很多人開始作新詩,那新詩,每句皆為五字,自稱為五言詩....”
“有的寫的還不錯,就是被諸大家所抨擊,認(rèn)為不合詩,可越是抨擊,這類的詩卻越來越多....”
“不只是詩,還有幾個小說家整理了一本《伊尹說》,以伊尹為主,添加了很多民間傳聞,還有大量的杜撰,史家氣壞了,認(rèn)為他們這不只是編造典故,而是直接扭曲圣賢,天下人大多反對,可他們將這本書放在了書肆后,不少年輕士子卻都買來觀看,那幾個人還因此富裕了起來....”
“還有賦....”
劉安早已是目瞪口呆。
他認(rèn)真的聽著司馬季主的話,不由得說道:“其實,這并非是阿父一個人所推動的?!?br>
“大漢開創(chuàng)之后,對民間的治理甚是寬松,百姓們又逐漸富裕,有了諸多渴望的,因此,原先那些只屬于豪族的娛樂,漸漸下放到民間,百姓們也開始聽音,開始唱歌,玩蹴鞠,至于文學(xué),本就會受到當(dāng)時思想之影響,從下至上的變化,文遲早都會迎來變化,阿父只是將這個過程提前了而已?!?br>
“那也很了不起啊。”
“圣天子,圣天子,這個圣字沒有叫錯啊?!?br>
“圣天子這是要開辟一個新的天下啊...是根本上的新天下,并非是有實體的,作用卻更加巨大...”
兩人閑談了起來,劉安對這種變化倒是跟劉長一樣,是持認(rèn)同的。
“我曾跟隨留侯學(xué)習(xí)的時候,留侯就曾告訴我,權(quán)莫如貨幣者...這貨幣如今流通的速度越來越快,百姓們有了更多可以花費的地方,大漢的稅賦也能收的更多,這對大漢來說是好事...若是家家戶戶都待在家里,手里也沒有什么錢財,各地的商賈也無法掙到錢,那反而對大漢不利....”
.........
就在兩人閑聊的時候,劉長也算是完成了這一整套的課程。
不只是文和數(shù),劉長這廝甚至還專門為射編訂了課程。
其中就包括了一些簡單的軍事操練,蹴鞠,角抵等活動。
數(shù)科的教材里,他也安排了很多好玩的東西,不再是冷冰冰的說教,比如加減法,就是以果子為例,爭取讓孩童能更方便去了解。
周昌對這些是很滿意的,撫摸著那灰白的胡須,對著劉長點著頭。
那一刻,劉長都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誰為誰打工。
滿意的不只是周相,張相也非常的滿意。
張不疑不偏不倚的對天子所編的教材做出了客觀的評價。對眾人表示,純路人,說句公道話。
隨后,他做出了這般的評價:
“十本論語和道德經(jīng)也比不上這書的一頁?。。 ?br>
這么客觀的言論自然是讓群臣激動異常,激動的臉色漲紅,渾身發(fā)抖。
“陛下這本書,當(dāng)真是天下第一奇書!啟蒙神書啊,若是叔孫通當(dāng)初能看到,如今縣學(xué)或許早就完成了....簡單易懂,臣以及準(zhǔn)備用這教材給我家女進行啟蒙了...”
“可是你的女兒還不曾年滿一歲吧....”
“主要是陛下這功德....”
劉長揮了揮手,打斷了張不疑的吹捧。
劉長認(rèn)真的說道:“啟蒙乃是大事啊,不能敷衍....若是真的能讓縣學(xué)遍布大漢的每一個縣城,朕也算是有些功勞了,往后見了阿父,我也有話可說,不至于扭捏....”
張不疑一愣,驚詫的問道:“陛下這是在說什么呢?”
“陛下自登基以來,擊敗匈奴,誅殺冒頓,收復(fù)河南之地,敗河西諸賊,掃清西域,擊敗東胡余孽,收遼東之地,討伐朝鮮,扶余,開樂浪地,兵不血刃,平定南越,一人誅殺滇王,使得西南受降....”
“陛下重工,親自制造紡車,改進農(nóng)具,重用尚方,造紙,印刷,火藥,鹽井,車船...恨不得將自己的宮殿拆了送給尚方做研究資金....”
“陛下重農(nóng),免掉口賦,算賦,田租四十取一,各地徭役還給與糧食,分發(fā)冬衣農(nóng)具,將耕牛牲畜借給百姓們,鼓勵百姓開墾,用邊軍進行屯田,將土地賞賜給沒有土地的農(nóng)民....”
“陛下愛賢,設(shè)啟蒙之學(xué),太學(xué),國學(xué),縣學(xué),陛下提拔忠良,懲治不軌,重用很多賢才,將他們放在最合適的地方,監(jiān)督他們的行為,天下吏治清明,官吏們不敢作亂,百姓們不會作惡,上年全天下判決死刑的只有四百三十六人!”
“陛下愛民,赦免了天下的隸臣,給與他們土地,取消了對百姓的所有限制,允許他們正常往來,廢除了很多的刑法,肉刑....”
“陛下修補馳道,修建城池,開運河,加固長城....設(shè)立了統(tǒng)一的文字,編造了數(shù)學(xué)的著作,發(fā)布了統(tǒng)一的貨幣,統(tǒng)一的軌道,規(guī)范言語....”
“陛下設(shè)立醫(yī)館,讓天下的窮人能看得起病,設(shè)立書肆,讓百姓們都能去讀書,設(shè)立報紙,傳播各派的文化....”
“陛下開放天祿閣的藏書,送給天下人觀看,允許他們私藏書籍,翻閱抄寫....”
“陛下取締了對商賈們的限制,允許他們自由經(jīng)商,允許他們穿好的衣裳,坐車,吃好的飯菜....”
“陛下取締了很多無用繁瑣的祭祀,嚴(yán)格的控制了地方上的鬼神之風(fēng)...”
“陛下廢除了誹謗罪,允許天下人說出自己的看法...陛下禁止厚葬,開節(jié)葬之風(fēng)...陛下重視文教,如今又以一己之力使得天下之風(fēng)轉(zhuǎn)變....”
“而最重要的是,陛下如今尚且年輕力壯,陛下的功德,臣縱然站在這里說上三天,也是沒有辦法說完的,陛下卻說自己沒有什么功勞??就是這些功勞,幾百個堯舜綁在一起,也不如陛下??!若是有朝一日,我們君臣能一同前往太一那里,與高皇帝相見,為私,您該給高皇帝附身行禮,若是論功,他該給您行跪禮!??!”
“哈哈哈哈~~~~”
劉長大笑了起來。
張不疑卻很嚴(yán)肅,完全沒有半點嬉鬧的意思。
“陛下千古一帝,古往今來,未曾有如陛下者!??!”
“你不說,朕都不知道自己有這么大的功勞....你這么說,朕心里倒是好受了很多...下次阿母若是再罵我昏君,朕就將你叫過來反駁!”
張不疑是不怕太后的,他是滿朝唯一敢騎在太后寵臣的頭上,將手里的節(jié)往人家嘴里塞的狠人。
他不怕飲酒,因為他根本就不怕為天子而死,能為陛下而死,或許還是他所最期待,最渴望的死法。
劉長起身,活動了一下筋骨。新筆趣閣
“別廢話了,走吧,去造船坊,車船已經(jīng)做好了,今天沒有降雪,沒有結(jié)冰,應(yīng)當(dāng)是可以下水一試了....看看這東西到底有沒有用吧!”
“唯!?。 ?br>
........
此刻的唐國,也遭受到了風(fēng)雪的影響。
在唐國一處村莊里,召平彎著腰,正在清掃院落里的積雪。
不遠(yuǎn)處,他的老伴正在舂米,尚方做出了一個腳踏的舂米工具,這東西因為省力,迅速在各地推廣,如今連一個老太太都能輕易的從事舂米這樣的重體力活,舂米在此刻還真的是重體力活,因為大漢就有一項針對婦女的懲罰,就是讓她去舂米。
可尚方卻憑借著自己的技術(shù)來破壞了大漢的這個法律,舂米不再那么費勁了。
“這門怎么又關(guān)不上了??”
召平推了幾次,門發(fā)出了吱呀的聲音,內(nèi)屋里冒出了幾個小腦袋。
“大父!要我們幫忙嗎?”
“回去!這么冷的天,出來做什么?!”
召平的話說的很嚴(yán)厲,而臉色卻是笑著的,很是慈祥,那幾個孩子也不怕他,只是又玩鬧了起來。
就在召平費力的修木門的時候,遠(yuǎn)處走來的一個人卻停下了腳步。
這人背著一些柴,看來是剛砍柴而歸。
看到蹲在門前的老頭,此人放下了柴,笑著走上前。
“老丈!我來幫您!”
召平笑著抬起頭來,那受了刑的臉并沒有能嚇到面前的人,因為他面前這個男人也有受刑的痕跡。
召平?jīng)]有拒絕他的好意,此人很快就修好了,將門拉開關(guān)上了幾次,這才拍了拍手。
召平狐疑的看著他,這人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我怎么好像見過你呢?”
“你喚作什么?”
“這位老丈,您叫我格就好...”
“格??”
召平若有所思的點著頭,“不曾聽聞,還不曾吃飯吧?家里做了飯,要不一起?”
那人搖了搖手,笑著說道;“哈哈哈,家中孩子還在等著我,思念的緊,還是改天再來拜訪吧!”
看著遠(yuǎn)去的人影,召平也沒有多想,笑著轉(zhuǎn)身進了屋。
暖暖的內(nèi)屋里,三個孩子正在玩鬧,一旁的案上,羊肉湯散發(fā)出的霧氣緩緩騰起。
召平笑了起來。
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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