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吖。

冷風裹著雪花吹進屋里。

陳極一動也不動，心臟怦怦直跳，感覺到一旁許三道的身體像石頭一樣僵硬！

劉云峰進來了.....

屋里寂靜無聲，陳極將眼睛瞇成一條細縫，借著雪光觀察。

一道黑乎乎的身影走到了炕邊，也就是老孫的身旁。

它上了炕。

一陣衣物摩挲的聲音傳來，緊接著就沒聲了。

陳極微不可察地往左邊瞥了瞥，忽然猛地頓?。?/p>

他看見了極為恐怖的一幕！

劉云峰的身體，像是懸在空中一般，靜止在老陽的身體上方！

這姿勢太古怪了，陳極怎么都無法理解，劉云峰為什么要這么做！

劉云峰的身體面對著天花板，頭卻深深地后仰著，幾乎快接觸到老陽的臉了！

可......天花板上，什么也沒有。

老陽的心理素質(zhì)極為強大。

都這樣了，他愣是沒吭一聲。

陳極甚至一度懷疑他是不是被嚇暈過去了。

這個念頭在他腦海中快速地飄過，如同喘息一般，很快，陳極的大腦就再次繃緊！

因為劉云峰緩緩直起了身，挪到許三道的身上去了！

陳極立刻緊閉雙眼，他沒法再像之前一樣偷窺，劉云峰和他的距離已經(jīng)太近！

他甚至能感覺到劉云峰的頭發(fā)絲，掃過自己。

一幕畫面在陳極腦海中閃過：

就在他左邊不過十厘米的地方，劉云峰仰望著天花板，頭因為后仰而和陳極接近于平行.....

甚至有可能，劉云峰此時此刻，正歪著頭觀察，陳極到底睡沒睡著。

他身旁的許三道一動也不動，發(fā)著均勻的呼吸聲，似乎已經(jīng)睡熟了。

陳極的大腦瘋狂運轉(zhuǎn)，劉云峰到底在干什么？

它為什么要一直盯著天花板？

天花板上什么也沒有！

下一個，是不是就輪到自己了？

陳極想了想，仍然緊閉著雙眼，呼吸清淺，自然地翻了個身。

幾分鐘之后。

劉云峰離開了許三道的身體，似乎想飄到陳極之上。

但.....

不知是不是因為陳極側(cè)著睡的緣故，它沒有這么做。

被子往下一陷，劉云峰走到了炕的最右邊。

炕的布局是這樣的：

從左往右，為老孫，老陽，許三道，陳極。

而陳極右邊離墻還有很大一片距離。

陳極全身僵硬，在秒之內(nèi)眨了一下眼，發(fā)現(xiàn)劉云峰在自己右邊躺下了！

也是側(cè)姿，面朝墻，背對著陳極。

陳極隱約瞥見了軍大衣的背部，上面被雪弄的濕漉漉的，但有一塊地方似乎曾經(jīng)被遮蓋住，顏色明顯淺一點。

劉二.....

是那件紅夾克。

不過，那件紅夾克，現(xiàn)在去哪了呢？

陳極若有所思。

劉云峰背對著他的身體一動也不動，像是睡著了一般。

但鬼肯定不會睡覺。

除非它在偽裝。

又或者是.....重復生前的行為。

這里如果真是劉家兄弟的宿舍，那么劉云峰現(xiàn)在的行為，便可以理解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陳極的心跳已經(jīng)平穩(wěn)了許多。

但他依舊保持著絕對清醒，因為身旁還躺了只鬼！

又過了一會兒.....

陳極身旁再次傳來一陣床單窸窣的聲音。

他發(fā)現(xiàn)，劉云峰似乎在慢慢往自己這里.....靠近？

幾秒鐘之后，陳極確認了自己的想法，因為他已經(jīng)感覺到撲面的寒意。

他在大腦里快速構(gòu)建了此時的場景。

劉云峰背對著他，和他的距離不超過五厘米，同時后腦勺快貼到陳極臉上了。

但.....好像有哪里不對勁。

思索了片刻，陳極剛想再眨一下眼，忽然感覺到自己的手指被人碰了一下。

是許三道。

許三道的手指很涼，似乎剛剛出了一身冷汗。

一下一下地，在陳極手上劃著些什么。

是字。

頭.....

頭？

陳極一怔，發(fā)現(xiàn)還有第二個字。

反。

頭反。

頭反了。

劉云峰的頭是反的！

陳極一瞬間渾身發(fā)毛！

劉云峰的身體背對著他，也就是說.....

臉是正對著陳極的。

劉云峰的臉緊貼著陳極的臉。

陳極的心里如同被閃電劈過一樣，但外表上沒有任何異常，似乎仍在入睡。

這要多虧了他在復讀中學里，應對宿管的經(jīng)歷。

他立刻回想起了之前的種種，意識到劉云峰并不是在盯著天花板，而是如現(xiàn)在一般，伸著脖子、臉貼臉地觀察老陽和許三道！

難怪，剛剛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如果劉云峰的頭背對著陳極的話，這么近的距離，它后腦勺的頭發(fā)早就戳到陳極臉上了！

可是沒有。

只有寒意。

那么許三道也偷看了。

否則他不會發(fā)現(xiàn)劉云峰的軀干面對著天花板。

陳極收回思緒，靜靜地躺著，等了許久，才佯裝自然地翻回了身。

在此過程中，劉云峰一直保持著臉緊貼著臉的姿勢。

不知道過了多久.....

外面?zhèn)鱽砹穗u叫。

劉云峰慢吞吞地起了身，推開門離開了這間窯洞。

陳極終于松了一口氣，他已經(jīng)大概推測出，劉云峰沒動手，或許是因為他們誰也沒表現(xiàn)出異狀。

都在裝睡。

但為什么這么早就走了？

老陽輕輕動了一下，似乎確認劉云峰已經(jīng)走了，才輕聲說道：

“劉云峰平時都這個點起，去食堂找他姘頭?！?/p>

也就是說，這是劉云峰生前的日常習慣。

幾人不再說話，趕緊補覺。

......

第二天一早。

外面的雪停了。

一陣尖叫聲，忽然打破了清晨的寧靜，也把陳極從幾個小時的睡眠中叫醒。

“張向東死了！”

“誰是張向東？”陳極一愣，立刻披上襖走了出去。

尖叫聲從隔壁的窯洞里傳來.....

陳極和許三道對視一眼，兩人都已知道，昨夜劉二去哪了。

這是昨晚那三個醉漢的宿舍。

“死的應該是那個青年?！痹S三道輕聲說道，看著幾名礦工滿臉慌張地將一具尸體搬了出來。

陳極愣了一下。

不是青年。

而是那個昨天唯一沒有碰過紅夾克，大喊有鬼的中年男子！

而且.....這人居然是被凍死的！

全身青白，皮膚寒冷如冰，臉上帶著微笑。

據(jù)說，被發(fā)現(xiàn)時，張向東的上半身光溜溜的，摸起來跟冰棍一樣硬。

陳極摸了摸，發(fā)現(xiàn)確實如此。

這無疑是劉二殺人的手法.....但是為什么會殺張向東？

“觸碰紅夾克不是禁忌。”

陳極若有所思地說道：“有什么事，是昨晚張向東做了，而其他人沒做的？”

許三道說：“沒摸紅夾克?！?/p>

沒碰鬼的東西，反而被鬼害死了.....

這么套路嗎？

“不對啊。”陳極皺眉：“我也被劉二指了，而且也沒碰過紅夾克?！?/p>

“可劉二根本沒來找過我們?！?/p>

許三道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有沒有可能，因為他哥來了？”

這似乎是個合理的解釋。

陳極點點頭，忽然問起另一件事：“你覺得昨晚劉云峰在門口，求大家?guī)退业艿艿脑?，是真心還是假意的？”

許三道一怔。

陳極繼續(xù)說道：“門鎖擋不住劉云峰，他沒必要在外面演這么出戲來騙我們開門?！?/p>

他又進屋問了一下老陽，確認了一件事：

“鍛造鬼剛出現(xiàn)，劉云峰就暴斃了。他是第一個死的人?！?/p>

“劉二在另一個礃子面工作，聽到巨響之后，第一時間去查看了他哥，才發(fā)現(xiàn)劉云峰的尸體?！?/p>

“緊接著他就像瘋了一樣跑走了，等再找到他時，只剩下半拉光禿禿的尸體?！?/p>

將老陽的話復述完之后，許三道立刻明白了：

“所以，劉云峰死之前劉二還活著。”

“正因為如此，他才覺得，劉二是失蹤了，而不是死了.....”

陳極點點頭。

“劉云峰昨夜在門外的話，可能是解決這對兄弟的方法?！?/p>

“我們今天下井的時候，看看能不能找到劉二的另外半具尸體。”

“還有，關(guān)于【廢料】，我有個猜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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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礃子面】：煤窯里進行往前推進，開挖的工作面。

注：前兩章潘銀二人的原型，來自于1998年礦工詐騙案：潘申寶團伙，鄭吉寬團伙。同時參考了劉慶邦老師的《神木》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