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和主巷道連通嗎?”許三道立刻問,螢火蟲的微光之下,他的臉色不太好看。
“不?!?/p>
老陽面色凝重:“這里是最開始建的礦區(qū),那時候還沒修絞車,只有一條梯子連著外頭?!?/p>
“找到梯子,我們也能出去?!?/p>
他隨即解釋了一下,廢棄礦區(qū)的面積不大,地形狹隘,分為多個小采區(qū)。
說著,他便在墻上不停摸索,直到觸碰到一塊木梁。
螢火蟲在許三道的控制下飛到老陽身邊,光線已經極其黯淡。
老陽幾乎把臉都貼在木梁上,才看清上面的數字。
“19?!?/p>
他喃喃道:“去找0?!?/p>
陳極點點頭,跟在老陽身后,若有所思。
自始至終,老陽對螢火蟲的態(tài)度都很平常,也不知道許三道和他說了什么。
礦道里幽靜無比,螢火蟲保持在他們前方兩三米處飛行,勉強可以當個指引。
十幾分鐘之后,轉了幾個彎,眾人走到了10區(qū)。
而螢火蟲,也驟然熄滅。
四周一片漆黑,宛如無月的深夜,什么也看不見了。
螢火蟲的使用時限已到。
“我還能再用兩次。”許三道輕聲在陳極耳邊說:“不過不是現在。”
螢火蟲的能力是吸引鬼去逐光,如今只是照明,實在是大材小用。
三人走了一會兒.....
現在只能靠著老陽大概的印象,和手摸刻紋來確定了。
不過,很快他們就意識到一件事:
這片廢棄礦區(qū)里還有另一只生物的存在。
噠——噠,噠——噠。
是只騾子!
同時,還伴隨著鈴鐺的輕響。
“是拉運煤車的騾子!”老陽激動地喊道,“它也在找出去的路!”
“運煤工.....”陳極一怔,隨即反應過來。
他想起潘銀三人出現時身上的血跡,潘銀三人之所以沒觸犯禁忌,估計就是目睹了其他人被殺。
那個礃子面既然已經被潘銀占領,那么這多出來的一人,不會是別的礦工,必然是過來拉煤的工人。
運煤工已死。
很有可能,在沒有主人控制的情況下,騾子漫無目的走到了這里。
不過.....
冒頂之后,井下的空氣越來越稀薄了。
出于存活的本能,騾子肯定會去找有光有氧氣的地方,也就是礦井的出口。
正因如此,他們的路線才會重合。
“跟著它走?!?/p>
老陽想了想,輕聲說道。
三人立刻動身,朝著鈴鐺響起的方向走去。
周圍寂靜無聲,只有陳極三人的腳步聲,還有那時不時響起的蹄聲。
鈴鐺也在前方指引著道路。
又穿過了幾條小路、走過分岔,老陽走在最前面,不停改變著方向。
陳極扶著許三道,身上又累又疼,口干舌燥。
在這座如墳墓般死寂的礦井下,他所知的,只有自己、許三道、和老陽三個活人。
潘銀躲過了被挖頭的命運,但不知道逃沒逃出去。
還有一只活著的騾子,在默默地與他們一起前行。
“陽叔?!标悩O忽然開口:“劉云峰死的時候,尸體上有沒有一團發(fā)光的物體?”
“像小飛脖子上那東西一樣?!?/p>
老陽搖搖頭。
他并不知情。
“我都是聽老孫說的?!崩详柣貞浀溃骸澳菚翰皇俏业陌唷!?/p>
“哦?!?/p>
陳極點點頭,若有所思。
他總覺得之前五人的死有蹊蹺。
不可能全是被鍛造鬼害死的。
因為一共就五塊廢料,如果這五人全因為廢料而死,那么今天的鍛造鬼就不可能再扔一塊新的出來。
“你注意到沒,另外三只礦工鬼死狀都差不多?!?/p>
陳極悄聲對著許三道說。
都是后腦勺缺了一塊,似是被什么東西砸了一般。
但當時礦里并沒冒頂。
“你懷疑有別人殺了他們?”許三道想了想才問。
“嗯?!?/p>
陳極沒有否認,不過他這一切只是猜測,并沒有實質性的證據。
“假設真是如此?!痹S三道慢悠悠地說:“是誰殺了他們呢?”
“劉云峰,劉二?”
陳極想到了礦工鬼們跟隨劉云峰的樣子,搖搖頭。
“我覺得不是?!?/p>
因為,至今所有被這兩兄弟所殺的人,沒有一個的死狀是如此。
許三道挑了挑眉:“你的意思是有一個我們不知道的鬼,或者人,殺了他們?”
“目的是什么?”
“......”
陳極一陣沉默。
“不過你說的也有可能?!比欢?,許三道卻話鋒一轉:“小心一點吧。”
“從剛剛開始,我就感覺身上陰嗖嗖的?!?/p>
許三道的語氣少見的認真。
三人的腳越過一片地下積水,空氣開始不那么沉悶了,但變得很冷。
從五分鐘前開始,他們便開始走一條直道。
騾子在前方不遠處慢慢悠悠地走著。
叮當。
鈴鐺依舊在有規(guī)律地輕響。
如同白噪音一般。
聽著噠噠蹄聲,陳極不禁回想起,他昨天在煤堆旁邊看見的騾子。
那時下著鵝毛大雪,地上濕漉漉的,一只騾子拉著推車,四蹄都有些打滑。
還對著陳極溫馴地“嗚”了一聲。
之后便小跑著回棚子里去了。
陳極漫不經心地想著,就在這時,他忽然猛地往前踉蹌了一下。
“小心!”
老陽一把拉住陳極:“這里地不平,小心點。”
“好。”
陳極點點頭......
忽然,他心里猛地一激靈!
他立刻攔住了老陽二人,同時捂住了他們的嘴。
一片寂靜之中.....
噠——噠;噠——噠。
叮當。
停頓一秒,接著重復:
噠——噠;噠——噠。
叮當。
“騾子的蹄聲......絕對不是這樣的?!?/p>
陳極的大腦轟然作響,他再一次回憶起了昨天見到騾子的場景。
根本沒有這么規(guī)律!
走得快,就是:噠噠-噠噠;走的慢,那么兩聲之間會停頓不等的時間。
而且,地上還有很多煤塊碎礫。
連人走的都困難,騾子的夜視能力還很弱。
它怎么可能一下都不閃避,沒有踩水聲,從始至終,一直保持著勻速?
陳極瞬間感覺自己的呼吸一滯,不再猶豫,立刻在許三道耳邊輕聲說道:
“我要用【不聽】。”
他不知道在這種環(huán)境下,小猴的“加強視力”有沒有用,但只能一試。
許三道的身體瞬間緊繃。
他一手一個,同時抓住老陽和陳極,緩緩地后退著。
【不聽】,開啟!
依舊是一片漆黑......
而耳邊驟然安靜,如同進入真空。
陳極連續(xù)眨了幾下眼。
他忽然發(fā)覺,視野在慢慢拓展,沒那么黑了,眼睛像帶上夜視儀一般。
他一瞬間能看清楚身邊幾米處所有東西的細節(jié)。
木板上寫著:【4】。
他們在4區(qū)。
地上有黑色的液體。
前方的視野仍在延伸,很快,一只傾倒的推車,就暴露在陳極眼前。
陳極心里驟然一緊!
下一幕,驗證了他的猜測——
地上是一只死騾子。
一只.....僅有三只蹄子的騾子。
而騾子吐著白沫的頭旁邊,站了1,2,3....3雙腳。
帶著暗色污漬的皮鞋,破舊棉鞋,一雙女式休閑鞋。
陳極的血液就在這一剎那幾乎凍結,全身雞皮疙瘩暴起!
這是條死路!
但讓他毛骨悚然的,不是黑暗中這三道如同僵尸般的身影——
是這三道身影之后的幾十米處,還有一人。
一個帶著黃色礦工帽的男人。
站在路的盡頭,看不清臉,但絕對不是之前任何鬼中的一個。
陳極能看清的是......
礦工手里拿著一只帶血的騾蹄,輕輕敲著巖壁。
另一只手里的小鈴鐺亦在搖晃。
引著他們往前走的,從來不是騾子。
是鬼。
......
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許三道聽見,只有騾子仍在行走。
噠——噠;噠——噠。
叮當。
他感覺到身上更涼了。
他不知道陳極到底看見了什么,只知道對方猛然抓緊了自己的手。
“嗯?”
許三道忽然一愣,感覺到陳極在他手上快速寫下了什么。
噠——噠;噠——噠。
叮當。
【鬼】
【跑!】
騾蹄聲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