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在這十字路口吸一夜車尾氣嗎?”
衣角被呼嘯而過的大貨車掀動,白少華后退一步,蹦到了馬路牙子上。
他身旁,六子蹲在路邊,第不知道多少次看著紅綠燈轉(zhuǎn)換顏色:
“你要是有更好的解決方法,就直說?!?/p>
這附近已經(jīng)算得上是郊區(qū),再往遠(yuǎn)走,就都是工廠和物流園了。
一輛輛過分超速的大車打破夜的平靜,輪胎卷起砂礫,弄得四周全是塵土。
“理論上我們至少也要在這兒等一夜?!卑咨偃A道:“但說實話我想現(xiàn)在就走?!?/p>
“為什么?”六子瞥了他一眼。
白少華這句話明顯不是在說“我想回去睡覺了”,反而聽上去有些忌憚。
“你知道有多少鬼故事是發(fā)生在十字路口的么?尤其是這種偏到鳥不拉屎的地方?!?/p>
“這么說吧,清明節(jié)有人上不了墳,就會去十字路口祭奠?!卑咨偃A說:“七月半、清明節(jié),你肯定在街上聞到過糊味兒,那就是半夜有人偷摸去路口燒紙錢了?!?/p>
“繼續(xù)說。”
六子又看了眼手機(jī),心不在焉地道。
“我一直在想我們今晚會在這里遇見什么?!?/p>
或許是站路邊沒事干,白少華談興頗濃:“我覺得最有可能就是見到有人燒錢,要不就是和車有關(guān)。”
“比如之前在這里被撞死的人變成了鬼,一到特定時間點,就會突然出現(xiàn)——哎,對,現(xiàn)在幾點了?”
“一點四十五?!?/p>
幾秒后六子才打開手機(jī)看了一眼。
“你還在等陳極的消息?”
“嗯哼。”
“他能出什么事?”白少華翻了個白眼:“哥們兒,你能不能把注意力轉(zhuǎn)到咱們這邊來?”
“你現(xiàn)在都不和我對噴了,很沒勁?!?/p>
“你最開始那樣就挺好,別說話了?!绷臃笱艿氐馈?/p>
自從和白少華一起組隊過兩次后,他倆漸漸熟悉,六子就發(fā)現(xiàn)這人嘴其實很碎。
而且性格實在是不討喜。
“你還在看陳極那張照片?”
白少華撇了撇嘴,看見六子又在放大那張照片。
照片像素非常低,模模糊糊的,應(yīng)該是在遠(yuǎn)距離放大鏡頭后抓拍的。
是一扇窗,窗簾半開,露出兩道白花花的身影。
正常人可能第一眼還看不出來是什么,但對于他們這些剛剛從旅館出來的入域者,一眼就能辨別出來:
那是一對紙人的掠影。
是那種最普通的、喪葬店里賣的紙人——
輕飄飄的,里頭用竹篾作為框架,頭的部分被草紙?zhí)畛?,外面糊著白紙?/p>
一男一女。
一個穿著深藍(lán)色,近似于黑的紙衣,一個穿著暗紅色的紙裙;兩個紙人都戴著瓜皮帽,臉看不清。
“黃岳說這對金童玉女和旅館里的不是一對?!?/p>
白少華有些遺憾地道:“我原來還以為有什么聯(lián)系呢?!?/p>
“鬼都出不來,你覺得那倆紙糊的童子能出來?”六子說:“他們已經(jīng)確認(rèn)過了,衣服不一樣?!?/p>
不過六子擔(dān)心的倒不是這個。
他滑動著短信,陳極發(fā)了個照片后,就沒有再出現(xiàn)過了。
而菲兒更是一句話都沒在群里說過。
如果沒有什么事的情況下,六子倒是知道,她就是懶得發(fā),反正只要陳極說話,就證明她沒事。
但現(xiàn)在這種情況明顯不一樣了。
“可能他倆正在躲這個紙人?!?/p>
白少華若有所思地說道:“難道這就是我們今天的任務(wù)?”
“咱們是倒數(shù)第二個下車的,也就是離陳極他倆的位置最近?!?/p>
“很可能他倆跑著跑著,就把紙人帶到我們這里了?!?/p>
六子嘴角抽動了一下,對于白少華的話,他一時不知道是好還是賴。
最好的情況就是白少華這個烏鴉嘴沒有應(yīng)驗,陳極和菲兒與大部分隊伍差不多,還沒碰到危險。
但一個多小時的沉默已經(jīng)說明了很多事。
那么如果真是這樣,六子反而希望白少華的后一句是真的。
因為這意味著將是四個人對兩只鬼,總還有一線生機(jī)。
“你在想什么?”
白少華收起了臉上的笑,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最好祈禱別這樣?!?/p>
“能把陳極他倆趕到這里的鬼,你覺得我們能對付的了么?”
“我估計那都是一次高級域的核心鬼級別了,近乎無解?!?/p>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嘀嘀兩聲,兩人同時收到了一條新的短信。
“.....還真讓我說對了?”
白少華嘀咕一聲,看向短信,卻微微一怔。
不是任何入域者發(fā)的。
是個未知號碼。
【我好餓】
三個字,很簡單。
兩人對視一眼,雙方的臉色都微微起了變化。
其他入域者的手機(jī)號都自動存到通訊錄了,有名字。
這也明顯不是域發(fā)布的提示。
那就是鬼了。
我好餓......
“什么意思?”六子眉頭微皺:“是要求,還是陳述?”
這有很大區(qū)別,如果是前者,那有可能是他們【許愿】后的如愿任務(wù)。
但如果是后者......
那意思就很明白了,鬼很餓,要吃東西,它能吃誰?
思索之中。
六子忽然感覺到一絲隱隱的不對勁。
四周太安靜了,而且是驟然變得寂靜的,一輛車都沒了。
只有他們兩個人,站在十字路口的邊上。
夜風(fēng)輕輕吹過他的臉,很涼,帶著一股......
紙灰的味道。
紙?
也就在這時。
萬籟俱寂中,就像風(fēng)掃過落葉一樣,一陣輕輕的窸窣聲,在遠(yuǎn)處響起。
“沙......”
“沙......”
這聲音離他們幾百米遠(yuǎn)。東邊。
六子和白少華對視一眼,兩人不約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兩步,直到整個身體,藏在了街邊建筑的拐角后。
沙沙聲越來越近了。
很快。
下一個街角處,飄出來兩抹白。
六子的視線一下凝固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但下一秒,他就聽見白少華低聲罵了一句:
“操,紙人!”
是兩個紙人!
即使離得很遠(yuǎn),他們也能清晰地看見,這兩個突然出現(xiàn)的紙人,身上穿著和照片里一模一樣的衣服!
陳極那邊的紙人,還真來這里了!
幾乎是剎那間,他倆就往后退去,尤其是白少華,跑的比兔子還快。
六子緊隨其后。
他的步伐又快又輕,但心卻沉到了最低谷,腦海中浮現(xiàn)出自已剛剛看到的一幕.....
那兩個紙人已經(jīng)完全走了出來。
而在它們身后.....
六子根本沒看見菲兒和陳極。
這時候,他兜里的手機(jī)忽然一震,一條新的短信彈了出來:
【陳極:紙人朝著西邊大街去了,小心一點】
【陳極:你們怎么樣?】
【白少華:他來我們這了,你說我們怎么樣??】
滴。
又是一條短信:
【菲兒:來找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