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
宛如步入了黑白電影,四周沒有一絲色彩。
就連六子的黃發(fā),也如枯草一般黯淡無光。
這片蕭瑟世界中唯一的亮色,只有他和白少華手中的朱紅瓷碗。
而那碗里面已經(jīng)一點紙灰都沒了。
兩人蜷縮在燈柱下,木然地望著不遠(yuǎn)處的灰霧。
濃霧之中,影影綽綽,隱約可見模糊的人影,無聲地和他們對視著。
隨著上一輪紅燈的熄滅,鬼群又一次退回了霧氣之中。
現(xiàn)在是所謂的安全時間。
只是誰也不知道會持續(xù)多久......
六子恍惚地低下頭,掃過空空蕩蕩的碗底,又按亮手機(jī)。
“......幾點了?”
旁邊有人喃喃道,聲音一絲生氣也無。
“十二點四十整?!?/p>
六子把手機(jī)扔在地上,看向縮在一邊的白少華,對方全身的精氣神都垮了,面如菜色,只有一雙發(fā)綠的眼珠還死死盯著霧氣。
還有二十分鐘。
安全時間不可能持續(xù)這么長,至少還會有一次紅燈亮起的時間......
但那又能怎么辦呢?
六子扯了扯嘴角,他很想苦笑一聲,但心中已經(jīng)感覺不到一點情緒了。
只有深深的、幾乎烙印在靈魂里的疲憊。
這是人的神經(jīng)在經(jīng)歷過高強(qiáng)度的波動后,不可避免的麻木。
就在剛剛過去的四十分鐘里,交通燈一共變紅了三次。
就像是開閘一樣,紅燈亮,四面八方的鬼就會立刻走出霧氣覓食。
而食物只有兩種。
一,白少華和六子自已。
二,就是紅碗里的紙灰。
這燒給死人的紙灰,對鬼有著無法抵抗的誘惑。
也正是知曉這一點,六子和白少華才將紙灰灑在他們四周,制造出臨時的屏障。
但兩個碗就這么大,即使已經(jīng)計算的很周密,但鬼的數(shù)量實在太多,三輪鬼潮之后,紙灰就被使用殆盡。
“與其說是解決詛咒的方法,不如說是這個詛咒的最后階段?!绷有闹幸呀?jīng)明白了。
因為這幾乎就是條死路!
所謂的【招鬼儀式】,重點壓根就不在“儀式”之上,而是“招鬼”。
紅碗強(qiáng)制性地將鬼潮吸引而來,而紅碗提供的紙灰最多只能撐四十分鐘。
沒了紙灰做替代品,鬼群吃的就是紅碗的被詛咒者。
人死了,詛咒自然結(jié)束。
想起最后一點紙灰被舔完后,四周鬼齊刷刷看向自已的視線,六子后背一陣發(fā)涼,只感覺毛骨悚然。
他懷疑自已當(dāng)時餓昏頭后,看其他隊友也是那樣的眼神,就好像看的不是人,而是一盆香噴噴的肉。
萬幸沒過兩秒,紅燈就熄滅了。
可之后呢?
下一波,他們可沒有紙灰防身了。
也就在這時,白少華忽然動了。
他把紅碗咣的一下扔到了地上,又從兜里摸出一枚黑漆漆的臺球,扭頭看向六子:
“還有不到二十分鐘?!?/p>
隨著域走到后期,白少華的話也越來越少,他言簡意賅地問道:
“陳極給你扔了張卡,那是什么?詭物?”
他說的顯然是替死法,那是陳極的保命A詭,但白少華并不知情。
六子心中一下警惕起來。
面對鬼潮,他們只能用詭物硬抗,此時任何一個詭物都極為寶貴。
“怎么?”
白少華的視線從八號球上移開,古怪地瞥了他一眼。
“你覺得我想搶你的詭物?”
六子沒說話,答案顯而易見。
身中同一個詛咒并不代表他們就自然成為朋友,更別提在這種生死攸關(guān)的局面,活下去的欲望會扭曲人的本性。
白少華嘆了口氣。
“我以為我們之間還有點信任在的.....算了?!?/p>
他揚(yáng)了揚(yáng)手中的八號球,不知何時,上面的數(shù)字已經(jīng)越過了百分之五十。
“理論上來說,這種情況幾乎必死了,但我的存活率卻在往上漲?!?/p>
“也就是說,我們.....不,我,很有可能活下來。”
白少華若有所思:“八號球能改變一件事的概率,但沒法改變鬼想吃掉我們的事實,最多能讓它們第一個吃的是你,而不是我?!?/p>
“所以只有兩個可能?!?/p>
“一,是某個詭物救了我們,但不會是我的,我很清楚。”
他話音剛落,就見到六子搖了搖頭。
“你想多了?!?/p>
或許真有這個詭物,但絕不是替死法。
陳極告知過六子,【替死法】的使用時間有嚴(yán)格限制,稍有不慎,就會被里面的鬼替換,絕不可能撐過一整波鬼潮。
這是個收益和風(fēng)險都巨大的A詭,使用時必須萬分小心。
僅僅只是將卡片握在手里,六子就感到強(qiáng)烈的不適,渾身涼颼颼的,好像整個人泡在陰冷的河水之中。
“.......那就是第二種?!?/p>
“什么?”
這句話還沒問出來,六子的心中就咯噔一聲,只看見一瞬間,白少華蒼白的側(cè)臉,就染上了血一般的紅光!
兩人幾乎是同時抬起頭,正好看見第三盞燈泡由黑變紅。
下一秒。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便從薄霧中響起。
一個又一個僵硬的人形,帶著濃郁的腐臭味,蹣跚地從霧中走了出來。
六子渾身如墜冰窟,即使隔著百米遠(yuǎn),他也能感覺到一道又一道陰冷的視線,像箭一樣死死釘在他身上。
鬼的目標(biāo)很明確。
這一次,該輪到他和白少華了。
即使再不想用替死法,也不得不用了。
六子握緊卡片,渾身緊繃,余光瞥見身邊的白少華對著紅光,困惑地轉(zhuǎn)動著八號球,似乎不太確定。
與此同時,數(shù)不清的鬼宛如浪潮一般,朝著他們涌來。
白少華就像看不見一樣,輕聲道:“數(shù)字又往上漲了.....有生路?”
“......你看這像有生路的樣子嗎?!”六子嘴角狠狠一抽。
八號球上的生存概率,完全和現(xiàn)實是反著來的!
多半是之前陳極打斷了它的啟動,導(dǎo)致這個詭物出問題了——
但也就在這時。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忽然從六子的背后響起。
隨風(fēng)飄來的,還有一陣濃濃的焦糊味。
幾乎是同一時間,六子和白少華的肚子便咕咕作響,這味道他們再熟悉不過.....
是新燒出來的紙灰。
六子無法置信地看向八號球,又看向遠(yuǎn)方的鬼群,那群鬼的視線已經(jīng)從他們身上移開,投向他們身后。
最后,他緩緩轉(zhuǎn)過頭。
一個女人扛著麻袋,朝著他們跑來。
六子一愣:“吳慧?”
“就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