勺子和碗碰撞的聲音回蕩在耳邊,病房里陷入短暫的沉默。
秦東凌定定望著姜瑜曼,幾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他才說服自已接受女兒結(jié)婚的消息,結(jié)果轉(zhuǎn)眼又告訴他,自已竟然已經(jīng)當(dāng)外公了。
巨大的驚喜,將這位戰(zhàn)功赫赫的總參謀長打了個措手不及,整個人都陷入了呆滯狀態(tài)。
旁邊的孫實甫也沒好到哪里去。
他瞪大眼睛,“姜瑜曼同志,你居然有孩子了?”
“嗯,”姜瑜曼納悶望向兩人,不明白他們反應(yīng)怎么這么大,“剛滿一歲?!?/p>
聞言,孫實甫更是倒吸一口涼氣,用余光偷偷觀察秦東凌。
得知姜瑜曼是他和許眉的女兒后,總參謀長估計覺得全天下的好男人都配不上她。
結(jié)果一轉(zhuǎn)眼,女婿和外孫都有了。
也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心情。
秦東凌的確覺得很不真實,但反應(yīng)過來后,想見小熠的欲望占據(jù)了上風(fēng)。
下意識看著姜瑜曼,“那明天能帶他來看看我嗎?”
在過去的二十多年里,他孤身一人在疆外,孑然一身,無牽無掛。
陡然間有了女兒女婿,還有了外孫。哪怕沒見過那個小家伙,僅僅是幻想,心口也陣陣發(fā)燙。
如果不是沒打算告訴姜瑜曼真相,貿(mào)然說去家里會嚇到她,他都想跟去家里看小熠了。
總之,秦東凌的眼神滿是期待。
迎著這樣的目光,姜瑜曼有片刻的怔忡。
她沒想到,總參謀長會對未曾謀面的小熠這么喜愛,喜歡到明天就想見到他。
但想著他和許眉的關(guān)系,姜瑜曼又釋然了。
“可以,”頓了頓,她又補充,“您按時吃飯,配合醫(yī)生,我明天就帶他過來?!?/p>
說話間,還和旁邊的孫實甫對視了一眼。
孫實甫見狀,就差沒感動的一把鼻涕一把淚了。
不愧是總參謀長家的小姐,就是這么人美心善,處處都在為他考慮。
“好?!鼻貣|凌順從點頭。
之前他心存死志,消極對待一切,但現(xiàn)在不同了。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
哪怕是為了姜瑜曼和小熠,他也要多活一段時間,為他們鋪平以后的路。
就這樣,
姜瑜曼在病房里又陪秦東凌說了幾句話,才轉(zhuǎn)身準(zhǔn)備出門。
“我送送你。”孫實甫趕緊把門打開,接著又跟了出來。
兩人走在醫(yī)院走廊中間。
望著身側(cè)的姜瑜曼,孫實甫有好幾次都想說真話,又不想打破這一平衡,糾結(jié)極了。
“孫叔叔,你想說什么?”姜瑜曼察覺了這一點,轉(zhuǎn)頭問道。
前幾天匯演的時候,秦東凌專門說過不用客氣,可以稱呼他們?yōu)槭迨濉?/p>
“哦,沒什么?!?/p>
孫實甫回過神,到底沒說出口,轉(zhuǎn)而道:“我只是想感謝你,姜瑜曼同志,其實,總參謀長特別高興你能過來?!?/p>
他語氣很認真,“身邊沒個親人,你沒過來的時候,他不配合醫(yī)生,也不愿意調(diào)理?,F(xiàn)在態(tài)度積極,全都是你的功勞?!?/p>
姜瑜曼聽得心里發(fā)酸,“不用感謝我,秦叔是我的長輩,我做這些也是應(yīng)該的?!?/p>
她自認不是同情心泛濫的人,但看著秦東凌每況愈下,總是有股揪心的感覺。
就好像……如果再不做什么,就來不及了。
姜瑜曼說的都是實話。
可孫實甫聽了,心里卻不是滋味。
明明兩人是父女,她卻稱呼總參謀長為叔叔……作為跟了秦東凌快二十年的警衛(wèi)員,孫實甫都受不了。
可總參謀長的囑咐歷歷在目,而自已,也確實和姜瑜曼的叔叔一樣。
短暫擁有又失去,還不如就埋在心里。
思及此,孫實甫將搖搖欲墜的理智拉回,把姜瑜曼送到醫(yī)院門口。
兩人很快分開。
此時已經(jīng)快到文工團下午的上班時間,姜瑜曼打算直接去那里。
剛走出兩步,就在拐角處遇見了季芳舒。
“瑜曼,”對方看見是她,面露笑意,“我剛在文工團沒看見你,問了文箏,你果然在這里。”
“原來是季團長,您找我有什么事嗎?”
對比季芳舒的熱情,姜瑜曼就顯得有些冷淡了。
以前她就對許家人沒什么好感,自從知道母親身份后,更是不想和他們扯上任何關(guān)系。
二十二師文工團出成績前后,她對自已的態(tài)度截然不同。
如今湊上來,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文箏居然真的沒有告訴你?”季芳舒眼神閃爍。
姜瑜曼沒有說話。
季芳舒也不惱,對這個能讓驕陽歌舞團恢復(fù)榮光的外甥女,她有足夠多的耐心。
“是這樣的,”
她解釋:“我公公在家里看報紙,偶然間看見你,覺得你和我們小妹年輕時候很像。順著檔案查下去,才發(fā)現(xiàn)你媽媽就是我們許家的人。”
講到這里,她興奮拍了一下手掌,“你說說,這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
姜瑜曼淡淡道:“從我出生起,就沒見過媽媽家里的親戚。所以我沒有舅舅,也沒有外公外婆?!?/p>
“如果您沒有其他話要說的話,我就先回文工團了?!?/p>
話音落下,居然真的直接轉(zhuǎn)身,想離開醫(yī)院。
“等等!”季芳舒及時叫住了她。
她壓下眼里淡淡的不悅,盡量緩和語氣,“瑜曼,我知道你對許家有怨恨,但是這都是上一輩的恩怨了。”
“你外婆現(xiàn)在身體越來越差。就不說你,你媽媽如果知道了,難道就能忍心不回來看?”
越說,越是擺出一副為姜瑜曼考慮的樣子,“都是女人,我也理解你的處境。婆家有,是婆家的事。娘家有,才是自已的底氣?!?/p>
“只要你點頭,你就是許家的大小姐?!?/p>
總之,好話壞話都被她一個人說完了。
如果一個意志稍微不堅定的人在這里,聽了這話,恐怕都會猶豫。
但姜瑜曼不一樣。
她直視季芳舒,笑容里甚至帶著嘲諷,“我不覺得許家會是我的底氣?!?/p>
說完,抬腳朝門口走去。
季芳舒的聲音從后面遙遙傳來,“你不在乎親情,難道也不在乎劇本?不在乎去京城總部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