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白榆離開工部,雷尚書和徐侍郎感覺這個世界變得十分荒謬,虛幻且不真實。
要是今年朝廷最大的工程項目與工部完全沒關(guān)系,或者說工部插不上手,那工部豈不就成了笑柄?
這就相當于吏部被搶走了人事權(quán),戶部被搶走了財政權(quán)。
工部丟不起這人,他們兩位工部的部堂更丟不起這人。
尚書雷禮長嘆一聲說:“還是再找大公子吧,不然也無法可想了?!?/p>
雖然這也很丟人,但總比在整個朝廷面前丟人好。
白榆從工部出來后,就按照原計劃,向燈市口嚴府而去。
本來白榆最近沒有去嚴府謁見的計劃,但嚴世蕃下達過指令后,總要給個反饋。
到了嚴府差不多就是午時,嚴世蕃已經(jīng)起床,白榆不用等待。
天氣漸暖,嚴世蕃正在府中水邊散步。
而白榆跟在斜后方,將今日去工部的情況詳細稟報了一遍。
嚴世蕃同樣是大吃一驚,“什么?你把準備做到了這個程度?怎么我也沒聽說?”
白榆答道:“在下想著,既然問題都能自行解決,就不敢再勞煩小閣老為此費心了。
再說也是剛剛將所有準備都落實下去,還未來得及總結(jié)稟報。”
嚴世蕃也愣了好一會兒,有的人是廢物,行動力極其垃圾,什么事情也干不成。
有的人則相反,行動力過分的強,而白榆顯然是后者。
這么多年來,嚴世蕃還真沒見過這種執(zhí)行力強到有點離譜的黨羽。
去年嚴世蕃有個評價,說白榆是天下第四聰明人,現(xiàn)在嚴世蕃又感覺,白榆的名次可能還要往前提一兩位了。
消化了白榆帶來的沖擊后,嚴世蕃又道:“那你也不用和工部徹底掀桌子啊?!?/p>
白榆不屑的說:“工部完全沒用,我們的獻禮工程也不需要他們也能完成,更不需要他們來分肥?!?/p>
嚴世蕃笑了幾聲,很“幽默”的說:“聽起來不但不需要工部,好像連我也不需要了。”
白榆連忙回應(yīng)說:“那不能,工程所需花費還需靠小閣老來籌措啊?!?/p>
嚴世蕃:“.......”
你踏馬的不能是真傻,肯定是裝傻!瞧你這話,把老子說得和賬房先生有什么區(qū)別?
“莫非我的用處就只是找銀子?”嚴世蕃又說了句。
白榆又答道:“小閣老分走該得的銀子就行了,至于其他費心費神的事情,就由在下代勞吧?!?/p>
身為天下最大的貪污犯,嚴世蕃語重心長的說:“做人不能只看錢,雖然十萬兩對我很重要......”
白榆非常精準的提醒說:“是九萬兩?!?/p>
嚴世蕃不耐煩的說:“行行行,九萬兩就九萬兩。
雖然九萬兩對我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意義是,借這次機會讓我重返工部。
去年徐階通過三大殿工程,把工部搶了過去。
那我們同樣也可以利用獻禮工程,重新奪回一些工部權(quán)力。
所以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吧?還是要和工部保持接觸,不能直接切斷聯(lián)系?!?/p>
白榆看著水面沒吭聲,不知道在想什么。
嚴世蕃還以為白榆沒見過大錢,一心想從工程多撈點,不愿意把好處分出去。
于是又從長遠利益和眼前利益的角度分析說:“如果完全甩開工部單干,按你的方案,確實能把獻禮工程做成。
但就只能是一錘子買賣,干完這票,以后就沒得干了。
如果我們能獲取工部權(quán)力,以后就有源源不斷的工部資源。
一頓飽和頓頓飽的道理,你不會不懂吧?”
白榆卻反問嚴世蕃說:“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阻止小閣老你回工部的人是誰?難道是徐階阻止小閣老回工部嗎?
不,真正不想讓小閣老重新掌握工部的人是帝君,是帝君不愿意讓小閣老再接觸朝廷工程。
所以就算拿獻禮工程資源和徐階或者工部進行交換,又有什么本質(zhì)上作用?”
嚴世蕃皺眉道:“你怎么確定帝君是這么想的?你如此判斷的依據(jù)是什么?”
白榆便道:“這是在下猜測的?!?/p>
要說依據(jù)也有,但卻無法明說,其實就是根據(jù)原有歷史的結(jié)果,反過來倒推的出來的。
在原本歷史時空,今年永壽宮失火后,嘉靖皇帝命令雷禮、徐杲主持重修,徐大公子璠監(jiān)工。
小閣老嚴世蕃還想像過去一樣,插手永壽宮重建工程事務(wù),但卻被嘉靖皇帝明確拒絕了。
于是此事就成為了嚴黨徹底失去帝心的標志性事件之一,幾個月后嚴嵩父子就倒臺了。
從這個結(jié)果來倒推,就能得知,嘉靖四十年的時候,嘉靖皇帝已經(jīng)不想讓嚴世蕃再接觸朝廷重大工程了。
所以嚴世蕃說的什么“重返工部”,還有什么“長遠利益和眼前利益”,在白榆眼里都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就是當局者迷和旁觀者清的道理。
嚴黨哪還有什么長遠利益可言,珍惜當下,多撈一點才是硬道理。
于是白榆誠懇的說:“在下要說幾句逆耳忠言,請小閣老斟酌。
如果小閣老欲用獻禮工程為籌碼,不妨考慮換取其他更有價值的利益。
不要執(zhí)著于重返工部了,免得最后竹籃子打水一場空?!?/p>
嚴世蕃又沒有白榆這種“透視掛”,他覺得自己還能爭取,自己在皇帝心里的地位可以挽回。
就開口道:“如果你不想談,那我就派別人去談!”
白榆就說:“那小閣老就讓別人去談吧,在下只去建廠,做做混凝土就好了?!?/p>
嚴世蕃愣了愣,罵道:“和你的泥巴去吧!”
轉(zhuǎn)眼間到了二月十四日,幾百年后這天成了最有話題度的節(jié)日,但在嘉靖朝還什么也不是。
當日天空微陰,白榆哪也沒去,就坐在院中,時不時的抬頭看天。
白爹來找白榆說事,看到白榆這樣,好奇的問道:“你在作甚?”
白榆很實誠的說:“仰觀天象?!?/p>
白爹嘲笑說:“別人都是夜觀天象,你大白天的能看到什么?”
白榆嘆道:“沒人比我更懂天象,你要能懂天象,就不會三十多歲了還只是個苦力?!?/p>
白爹:“......”
正當父子斗嘴的時候,忽然門丁稟報說,羅龍文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