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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沖著我來了!

在多家混居的大雜院里,家長里短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特別多,這是不可避免的現(xiàn)象。

近兩日大雜院內(nèi)對白榆的議論就非常不少,原本這位白家小混球就很不成器,前天調(diào)戲李家二姐兒挨了雷劈后,似乎變得更混球了。

聽說他上茅廁嫌棄不干凈,吃飯嫌棄缺油葷,洗臉嫌棄沒熱水......

種種奇葩言行一言難盡,成為左鄰右舍閑談的話題。

不過面對鄰居們的指指點點,來自五百年后的抽象少年白榆渾然不在意。

就這點輿情壓力,還能比上輩子被認證為精神病更大?

表演型人格從來不畏懼成為焦點人物,從來不畏懼被世俗所指指點點。

這日黃昏時候,又是一頓讓白榆難以下咽的晚飯,他在干飯的過程中仍然十分沉默。

白榆上輩子孤兒出身,相關(guān)經(jīng)驗十分缺乏,實在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與“父親”這種角色相處。

而且面對一個才認識兩天的陌生人,實在喊不出“爹”這個字。

更別說面前這位“父親”才三十幾歲,從心理年齡論起更像是大哥。

于是抽象少年就開始琢磨著,要不要找個機會談?wù)劚舜说姆Q呼問題?

以后就各論各的,你喊我兒子,我喊你大哥?

今天就算了,還不太熟,談不了。

最終在這頓晚飯即將結(jié)束時,還是白爹先說了話。

“從明天開始,你跟著我去上工,也省得你自己在家無所事事,給我惹是生非。”

白榆在記憶里檢索了一下白爹的工作內(nèi)容——日復(fù)一日的在氣味熏天、冬冷夏熱的象房中叉干草、搬豆麥、清糞便、洗刷刷......

不知道別人愿意不愿意干,反正作為懶散到能被五百年后官方鑒定為精神病的躺平青年,白榆吃不了這苦。

關(guān)鍵是“轉(zhuǎn)正”后工薪也很低,如果只是為了掙錢,總會有些更輕松的辦法。

所以白榆很抗拒的反問道:“為什么?”

白爹回答說:“今年你先跟著我熟悉象房狀況,將各種活計都上手了。

等明年你十六歲成年后,就頂替我這份差事,以后你就是端上鐵飯碗吃皇糧的人了!”

白榆的被迫害妄想癥發(fā)作起來,狐疑的說:“你不會是想把又臟又累的苦差事甩給我,自己偷懶逍遙,從此頤養(yǎng)天年吧?”

反正按照制度,軍戶白家只要出一個人工,頂上馴象所力士這個差事,就算盡到了白家對朝廷的義務(wù)。

如果他白榆頂上去,白爹自然就解放了。

我靠!白爹面對好大兒的質(zhì)疑,臉面有點掛不住,痛心疾首的說:“你怎能這樣想?

我可以另尋份散工,這樣我們白家有兩個人掙工錢,以后就能攢錢了!

這會讓你更容易娶妻,難道你不想成親嗎?”

“不想!不要!”作為新時代的人間清醒,白榆條件反射般的拒絕!

為了一年十八個節(jié)日的儀式感掏空腰包嗎?為了彩禮傾家蕩產(chǎn)嗎?

三金不花錢嗎?車子不花錢嗎?房子不花錢嗎?

哦,現(xiàn)在是大明朝?那也不要!狗都不要!

白爹有點懵逼,不應(yīng)該啊?連娶妻成親的誘惑都沒用了?

像這個年紀的少年人,不是都對娶妻成親充滿好奇和向往的嗎?

啪!白爹仿佛被好大兒激怒了,猛然拍案,恨鐵不成鋼的怒斥道:

“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你到底想干什么?天天在家游手好閑,給我惹事么?”

白榆稍加思索后,認認真真的答道:“如果家里還有存儲,可以先買些筆墨紙硯,我要練習(xí)寫字,開始準備應(yīng)試?!?/p>

白爹:“......”

心累,要不趁著自己還不算老,早點打死眼前這個孽畜,省下資金重新練小號?

他又忍不住質(zhì)問說:“若你真有心向?qū)W,當初怎么才入社學(xué)三個月,就被閻先生趕了出來?”

白榆也很無奈啊,這其中緣由根本說不清,他又沒法對白爹解釋什么叫AI。

用過AI的人都知道,讓AI幫忙造出“水沖式廁所”什么的可能還比較麻煩,但是讓它寫文章或者答題,卻是最能即時響應(yīng)的。

這簡直就是考試作弊的大殺器,不去科舉考場試試水就實在太可惜了。

白榆雖然是個歷史小白,但他也知道,在這樣特權(quán)橫行、人吃人的古代階級社會,如果身上有功名,就能避免很多麻煩事。

看著好大兒的憊懶又好高騖遠的樣子,還有那不肯承擔(dān)責(zé)任的模樣,白爹氣也打不出一處,默默拿起了竹片。

如果道理講不通,他也略懂一點家法。

白榆臉上立刻現(xiàn)出驚恐之色,這時代的“三綱”和“孝道”可是鐵律,父親打兒子天經(jīng)地義,打死都白打。

“慢著慢著!有話好商量!”白榆叫道。

正當父子極限拉扯的時候,忽然門外有人招呼道:“出來開全院大會了!”

聽到“全院大會”這個詞,白榆恍恍惚惚,一時間還以為自己又穿越到新副本了。

隨即白榆好奇的跟著父親出了家門,來到大雜院的中院。

此刻院中站著十幾個男丁,就是大雜院中十來戶人家的代表。

德高望重的王太公、在社學(xué)當儒師的閻先生、倒座房的泥瓦匠李老頭等人都在。

其中王太公是這個大雜院的首戶,可以理解為官府指定的基層管理者,所以鄰居們才會尊稱一聲“太公”。

按照大明基層制度,理論上十戶為一甲,設(shè)置甲首負責(zé)管理,大雜院首戶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王太公看著各戶代表都到齊了,不緊不慢的開口道:

“今日衙門和坊長都發(fā)下話,要將火甲人數(shù)擴大,咱們院就被攤派了一個服役名額。”

所謂火甲,就是官府為了防火防盜,從京城居民征發(fā)人手,組成的民間隊伍。

換句話說,等同于強制徭役,比后世的臨時工還不如。

火甲隊的主要活計就是夜晚在街道胡同巡邏,需要天天熬大夜。

想想就知道,這是極其辛苦的差事,而且也有一定的危險性。

這種苦役不會落到到權(quán)貴或者富戶頭上,都是底層百姓承擔(dān)。

白榆站在父親后面,聽著王太公的情況說明,心里也是感慨不已。

在古代社會,底層百姓的生活實在太艱難了。別的不說,就這徭役便能把普通人逼瘋,甚至還有為了徭役傾家蕩產(chǎn)的。

比如說三年前皇宮遭了火災(zāi),連三大殿都毀了。在重建工程中,朝廷先后從京師軍戶里征發(fā)了數(shù)萬軍余男丁服工役,直到現(xiàn)在還沒修完。

后世的人很難想象古代徭役的痛苦,在二十一世紀即便一個人再牛馬,至少不用擔(dān)心被官府強行拉壯丁做苦役。

站在臺階上的王太公向眾人詢問道:“諸位親鄰都說說吧,這次應(yīng)該派誰去服役?”

在社學(xué)當儒師的閻先生率先發(fā)言:“我選白家榆哥兒!

與其看他整日無所事事,到處惹是生非,總是給院里添麻煩,不如讓他先去火甲隊服役?!?/p>

其余不少人也紛紛贊同說:“甚為合適!反正榆哥兒也沒正事,不妨先去頂上火甲差事?!?/p>

其中以泥瓦匠李老頭叫的最響亮,畢竟他的女兒前天才被白榆調(diào)戲過,巴不得眼不見心不煩。

白榆:“......”

臥槽!大家竟然沖著自己來了!

這世道還能不能好了?還能不能給人一點活路了?

剛才還在唏噓感慨底層民生艱難,結(jié)果被攤派的底層竟然就是自己?

造孽啊,這都是前身造下的孽啊!這么不受待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