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松鶴與高源的速度極快。
楚禾跟不上他們,好在有個阿九當(dāng)苦力,把她背在身上,幾個起跳間便趕了上去。
風(fēng)聲呼嘯,楚禾盯著高源問,“你們和宋聽雪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他怎么設(shè)了個這么大的局要害你們!”
高源沉聲說道:“二小姐想逃……找我?guī)兔?,宋聽雪……發(fā)現(xiàn)了,爭執(zhí)的時候……他傷害了二小姐?!?/p>
楚禾想到了趙疏星房間里的那些信,當(dāng)時她也不是沒有猜測過,與趙疏星通信的人或許就是那個不見蹤影的高護(hù)衛(wèi)。
但始終有違和感在,現(xiàn)在再想想,她終于明白過來違和感在哪兒。
“與趙疏星通信的人是宋聽雪!”
高源只是粗人,他雖然會認(rèn)字寫字,但寫不出那般有文人風(fēng)骨的字跡。
方松鶴是個正直的人,猛然間聽到楚禾的猜測,驚詫道:“宋聽雪與趙二小姐有染?”
“不是的!”高源激動的說道,“是他……有意接近的二小姐!”
趙疏星是個貪玩又喜歡熱鬧的人,她不像趙榮月喜靜,趙榮月可以安安靜靜的坐上兩個時辰核對賬本,趙疏星卻無論如何都是做不到的。
那是在去年的花燈節(jié)的一天,趙疏星纏著趙榮月陪自已去看花燈,但趙榮月手里的賬本太多,實在是走不開,趙疏星便只能自已出門了。
街上人多,她與護(hù)衛(wèi)走散,偏偏又遇到了登徒子的調(diào)戲。
面對登徒子的口出狂言,趙疏星暴脾氣的一巴掌甩了過去。
登徒子怒道:“你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的手朝著趙疏星襲去,一只有力的手扣住了他的手臂,“咔嚓”一聲,是骨折的聲音,男人剛慘叫出聲,又被一腳踹進(jìn)了水里。
周圍人一片驚呼。
那是一個身形頎長的黑袍青年,臉上戴著黑金面具,出手狠辣透露著危險,但神秘感又引人心生好奇。
他輕聲詢問:“沒事吧?”
趙疏星臉色一紅。
也是從那一天起,她與一個叫“影隨風(fēng)”的神秘男人開始了通信,隨著時間遷移,趙疏星很確定自已與這個青年是兩情相悅的,但奇怪的是,這個男人從來都不用真面目示人。
他也不說什么時候來趙府提親。
趙疏星咬了咬牙,決定親自出手逼一逼他,她特意訂了一個包廂,在信中邀他一見。
“影隨風(fēng),你總給我一種感覺,好像我們認(rèn)識了很久,是我的錯覺嗎?”
他笑道:“很久以前,我們便認(rèn)識了?!?/p>
很久以前,究竟是多久?
趙疏星完全沒有印象,她鼓起勇氣,再問:“那你什么時候來娶我?”
這一回,他陷入了沉默。
趙疏星喝了杯酒壯膽,一拍桌,“你不會只是想和我玩玩吧,我告訴你,本小姐最討厭的就是玩弄女子感情的男人,你要是騙了我,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她有些醉了,身影搖搖晃晃,影隨風(fēng)上前扶了她一把,“小心?!?/p>
也是趁著這個功夫,趙疏星猛然間跳起來掀開了他臉上的面具。
沒人知道后來發(fā)生了什么。
高源只知道趙疏星回了趙府之后惶惶不可終日,她不敢再見任何人,更不敢見姐姐。
可是那一封封訴衷腸的信件還是會在每晚準(zhǔn)時的出現(xiàn)在她的床頭上,她不敢再回應(yīng),更感到了害怕。
所以,她想逃。
“高源竟想帶著她離開梟城,我怎么會允許呢?”
影隨風(fēng)摘下了一朵開的最漂亮的花,別在了趙疏星耳邊,他笑了起來,陰暗癡迷,瘋狂變態(tài)。
“我要殺了高源,她偏偏要為她擋下那一劍,我的劍刺進(jìn)她的心口那一瞬,她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我不想傷她的。”
“我也不會讓她死?!?/p>
“憑什么?”
影隨風(fēng)看向趙榮月,俊秀的五官漸漸扭曲,積累的憤恨無處宣泄。
“憑什么宋聽雪可以生活在陽光下,娶他喜歡的人,做他喜歡的事,而我只能被丟在黑暗里,每夜每夜的徘徊在原地。”
“十八年前,在這個山洞里,他可以躲起來,我卻要承受恐懼無助。”
“十八年后,他可以成為人人贊譽(yù)的教書先生,我卻還是只能戴著面具,只有在晚上才能做片刻的自已?!?/p>
“他已經(jīng)享了那么久的福了,現(xiàn)在也該輪到我了,不是嗎?”
趙榮月眼眸輕動,“原來在十八年前,你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對不起,我沒有察覺,如果那時候……”
接下來的話,她沒有說出口。
十八年前,趙榮月與趙疏星一起被綁,宋聽雪得到了趙榮月的安撫,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但到了黑夜,影隨風(fēng)睜開眼,看見抱著自已女孩的睡顏,心中只有越來越重的怨氣。
宋聽雪那個膽小鬼,憑什么呢?
于是,他叫醒了趙疏星,低聲問她,“想不想和我一起去找人來救你姐姐?”
趙疏星畢竟年紀(jì)小,只被他幾句話就哄得信了他,愿意與他一起繞過姐姐去冒險。
找人來求救嗎?
影隨風(fēng)從來都沒有想過這點,那些劫匪窮兇極惡,發(fā)現(xiàn)逃跑的孩子,一定會憤怒到極點,失控而下殺手也不是沒有可能。
宋聽雪害死了趙疏星的話,那個叫趙榮月的女孩肯定會恨死宋聽雪吧。
不出意料,兩個孩子并沒有跑出多遠(yuǎn),便被劫匪發(fā)現(xiàn)了。
影隨風(fēng)摔倒在地,腦袋重重的磕在了石頭上,當(dāng)劫匪那一腳要踩過來時,他看見的是趙疏星那小小的身子撲在自已身上,擋住了那一腳。
再后來,又發(fā)生什么了呢?
那群劫匪為什么最后沒有痛下殺手?
他們又是怎么被救出去的?
宋聽雪也好,影隨風(fēng)也好,都隨著意識消失而通通不知道了。
接下來的很多年,影隨風(fēng)沉睡在宋聽雪的身體里,直到綁架事件的十七年后,他終于找到了機(jī)會蘇醒。
宋聽雪并不知道影隨風(fēng)的存在,影隨風(fēng)卻能感知到宋聽雪的一切。
前者越是美滿,后者便越是痛恨。
他有自已喜歡的人,也有自已想過的生活。
在他窺探宋聽雪的記憶里,宋聽雪與趙榮月的感情越好,趙榮月對宋聽雪越是全心全意,他的腦海里永遠(yuǎn)都只能浮現(xiàn)出趙疏星護(hù)著自已的那一幕。
那是他的記憶中,唯一一個會護(hù)著自已的人。
于是,他便越想要得到趙疏星。
他的指尖觸碰著趙疏星雖有余溫,卻蒼涼的肌膚,喃喃說道:“我不會讓她死的。”
趙榮月按住自已絞痛的心口的手一動,“疏星失蹤后,我的身體便開始出了問題,他們說是因為我憂思過度,才會患心絞痛的病癥,需要日日服藥,每天晚上,那藥都是你親自煎的?!?/p>
她再看向趙疏星沉睡的容顏,忽的一笑,“你想要我的心?!?/p>
面若冠玉的青年抬起眼眸,“大小姐,你確實很聰明?!?/p>
趙榮月閉上眼,微微嘆氣,再睜開眼,清明澄澈,不染雜質(zhì),“救疏星需要我的心,你說一聲便夠了,又何苦傷及無辜,讓自已落入萬劫不復(fù)的地步?”
他神色微怔,一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