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歡喜翻身上馬,握著韁繩,輕輕一笑,“這世上不乏大好河山,總是得親自去看看才會有自已的認知?!?/p>
蘇靈犀仰起臉,神色動容。
“你看那遠山如黛,近水含煙?!鄙瞎贇g喜抬手指向天邊,笑意里添了幾分疏朗,“困在一方天地里念叨千遍,不如縱馬跑上一日,聞聞風里的草木氣,聽聽溪澗的流水聲,走了——”
話音未落,她腳跟輕磕馬腹,棗紅色的駿馬似通人性,揚蹄輕嘶一聲,鬃毛在風里揚起好看的弧度,揚蹄向前,身影很快融進了繁華的人世間,消失不見。
蘇靈犀追上去,卻也追不到一片衣角。
他怔怔的站在原地,許久之后,低聲呢喃,“烏鴉,我是不是太幼稚了?”
烏鴉守在他的身側,大手摸摸他的頭頂,說道:“那確實是一位令人敬佩的姑娘,少主人心有崇拜,理所當然,幼稚也未免不好,這能告訴你還有很長的路可以走,還有很多的東西可以學?!?/p>
蘇靈犀似乎是懂了一些,最后堅定的點了點頭。
烏鴉目光微暖,也許這次帶少主人出來歷練一趟,是件好事。
心中一刀藏在樹后,捂著心口,忍不住道:“真是作孽,那個女人可是口口聲聲要當我爹啊,我怎么就這么不爭氣呢!”
他要追上去,被兩個哥哥分別抓住了手臂。
左手刀:“行了,人家大姑娘都走遠了,你就別當變態(tài)跟蹤了!”
右手刀:“堡內發(fā)來了消息,讓我們趕緊回去,似乎是知道了你在外面為非作惡,還用刀老魔的名號敗壞鳳家堡的名聲?!?/p>
左手刀:“這次回去肯定是要清理門戶了,也不知道砍下一只手夠不夠?”
心中一刀驚道:“大哥,二哥,我可是你們的親弟弟?。 ?/p>
另一邊,屋頂之上。
慕容昧翡抬起手,一只鴿子落在了她的手背,取下捎來的信件,她看了眼,說道:“門中發(fā)來急信,讓我們速歸?!?/p>
慕容昧心在底下跳來跳去的叫喚,“師妹,你下來啊,你離我這么遠,還怎么保護我!”
慕容昧翡眉頭一跳,“聒噪?!?/p>
紙團一丟,正中慕容昧心的頭,他“哎呀”一聲,轉了個圈,柔柔弱弱的摔倒在地。
“地上好臟,我的新衣裳!我要死了,師妹,快來救我?。。 ?/p>
聞人不笑只敢站在遠處看著上官歡喜離開,等到她背影再也不見,回到房中,一眼見到了放在桌面上的信件。
打開信封,拿出里面的紙張,“和離書”三個字,刺痛了他的眼睛。
“是小姐離開之前放在這兒的?!甭迩汕沙霈F(xiàn)在門口,神色憔悴,已不復之前的惺惺作態(tài)。
她道:“我知道我做錯了很多的事情,我會帶著彥兒離開,不再出現(xiàn)在你的面前。”
“你們怎么能離開?”
洛巧巧一愣,“什么?”
聞人不笑看過來,漆黑的眼里壓抑著瘋狂的笑意,“彥兒是我的兒子,自然該在我的身邊長大,好好培養(yǎng)?!?/p>
洛巧巧不覺得高興,反而感覺到了冷意。
聞人不笑揚起唇角,輕聲道:“究竟是哪一日呢?”
他與洛巧巧擦肩而過時,眼眸里的笑意消失不見。
“我會忍不住殺了他。”
洛巧巧癱坐在地,身體顫抖,直到聞人不笑離開,她抱著自已,終于失聲痛哭,其中究竟有多少后悔,只有她自已知道。
金爺知道外面變了天,也知道自已想要活下去很難,可他還想再賭一把。
短短時間,紙醉金迷的溫柔鄉(xiāng)已經(jīng)人去樓空,那些姑娘們在上官歡喜的安排下都有了去處,只留下了一地的狼藉,早已不復當初的熱鬧喧囂。
金爺覺得自已快要死了,忽聽門口傳來了歡聲笑語,眼睛一亮。
“阿九,這次給你買了糖葫蘆,待會回去就不許買糕點了!”
“為何?”
“因為吃太多甜膩膩的東西,你會牙疼,你牙疼的話,我就會心疼!”
“這樣啊……”也許是因為少年嘴里含著東西,嗓音也變得黏黏糊糊的,有些軟,又有些雀躍的小得意,還要明知故問,“那為什么我牙疼,阿禾會心疼呢?”
“廢話,那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了!”
從門口走進來的兩道人影近了,也漸漸的清晰了起來。
那渾身是毒,令人膽顫的苗疆少年,白發(fā)如鬼,紅眸如魅,蒼白的肌膚更如亡靈,紅黑相間的苗服上銀飾搖搖曳曳,宛若從志怪話本里走出來的活生生的魑魅魍魎。
而如今,他那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抓著女孩的一抹綠色衣角,黑色發(fā)間編織的綠色發(fā)帶輕輕的擦過他死白的手背,又為他染上了塵世間的生氣。
于是,白發(fā)成了月華,紅眸成了寶石,蒼白的肌膚更是成了無垢的雪色。
“原來,阿禾有這么喜歡我呀。”
他低垂著眉眼,抿著唇,盯著女孩的發(fā)頂,輕輕柔柔的藏著黏膩的笑,只看這笑,偏更如附骨的妖魅,要纏著她,裹著她,拼命的吸食她的一切。
可楚禾卻還搖頭晃腦,嘀嘀咕咕著不能太過嗜甜的話,仿佛對于身側之人的危險一無所知。
金爺在恍惚里,居然想起了一個佛家典故,有人為了保護被捕食的鴿子,于是割肉飼鷹。
楚禾的身影好似發(fā)了光,她這哪里是割肉飼鷹,分明是以身飼魔??!
“救救我!”金爺沖著楚禾爬了過去,伸出了手,“楚姑娘,只要你救救我,我愿意把我所有的身家都送給你!”
楚禾被嚇了一跳,立馬竄到了少年身后,再露出頭來,見到不久前還渾身富貴氣的金爺變得如今形容枯槁的模樣,再看他肚子那兒卻鼓得厲害,吸了口冷氣。
“金爺,你怎么變得這么丑巴巴的了?”
阿九咬了口糖葫蘆,眼眸彎彎,“怎么變得這么丑巴巴的了?”
楚禾推了推他,“阿九,不許學我說話?!?/p>
他“哦”了一聲。
楚禾清清嗓子,“聽上官姑娘說,你有事情要求我們?”
阿九道:“那個姓上官的女人說,你要求我們辦事?”
楚禾抬頭瞪他。
他嘀咕,“我又沒有學你說話?!?/p>
金爺如今半死不活,也是豁出去了,他把早就準備好的箱子推了出來,“這里有我全部的金銀珠寶與收藏,都送給你,都送給你!”
他打開箱子,一瞬間珠光閃閃,迷了人的眼。
厚厚的銀票,發(fā)亮的金銀玉石,很是奪人眼球,金爺干了這么多年,還真不是白干的。
金爺小心翼翼,“這些財物,能否換我一命?”
楚禾扯了扯阿九的衣角。
阿九打了個響指。
金爺忽然有種嘔吐的欲望,他趴在地上干嘔了一會兒,嘴里爬出來了一條漆黑的肉蟲。
楚禾也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嘴里爬出蠱蟲來。
她的表情也不斷變化:
?_?
⊙o⊙
⊙Д ⊙
阿九盯著楚禾豐富的表情,也覺得有趣,俯下身來,目光專注,又是黏糊糊的。
最終,被惡心到的楚禾雙手捂臉。
阿九戳來戳去,“阿禾,我想看你?!?/p>
楚禾踹了他一腳。
金爺可顧不上惡心,他終于有了如廁的感覺,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沖去了茅房。
楚禾趕緊拽著阿九在箱子兩旁蹲下分贓款,她先是拿出一疊銀票,嘴里念念有詞。
“這張是阿九的,這兩張是我的,這張是阿九的,這三張是我的,這張是阿九的……”
來回數(shù)次后,阿九看看手里捧著的薄薄幾張銀票,再看看楚禾手里厚厚的一沓,“阿禾,為什么我只有這么一點點?”
“少嗎?我也沒有比你多多少吧!”楚禾把銀票往荷包里一塞,振振有詞,“再說了,我這是多攢錢,好給你買糖葫蘆!”
阿九:“哦?!?/p>
下一刻,楚禾又把阿九手里沒有捂熱乎的銀票搶了過來,“阿九笨笨的,還喜歡玩蟲子,說不定哪天銀票都被蟲子啃沒了,我來幫阿九保管吧,外面的人替人保管東西還要收保管費呢,阿九是我喜歡的人,我不收阿九的保管費?!?/p>
阿九看著楚禾把那幾張銀票也塞進了她的荷包里,眨眨眼,說道:“阿禾,你真好。”
小青蛇從楚禾的肩頭冒了出來,看著那白發(fā)紅眸的少年,目光里充滿了嫌棄。
“這個世上我是最喜歡阿九的人了,我不對阿九好,又能對誰好?”
楚禾理直氣壯,又把箱子里的寶石抱了出來,還是熟悉的分法。
“阿九一顆,我兩顆,阿九一顆,我三顆,阿九一顆……”
少年一雙眼珠子跟著她分贓的手動來動去,驀然之間,眼角的余光掃到了箱子里的東西,出于好奇,他把珠寶拂開,從里面拿出了一本書。
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字,他看不懂,但其中還有偶爾穿插著的圖畫。
男人和女人光溜溜的抱在一起,姿勢不同,互相啃著的地方也不同。
不知為何,他呼吸有些熱。
楚禾抬起頭的瞬間,阿九下意識的把書藏在了背后,臉還有不自然的紅暈。
楚禾問:“你怎么了,臉這么紅?”
阿九神色單純無辜,“沒怎么,我只是……只是覺得阿禾好漂亮。”
楚禾驕傲的抬臉,“那當然,本小姐貌美如花?!?/p>
阿九唇角輕抿,悄悄地摩挲著藏在背后的書,心臟怦怦亂跳。
要是、要是阿禾和他做圖畫上的事情——
更加熱起來了。
他低頭一看,慌忙兩腿并緊,側過身,不敢看低著腦袋數(shù)寶石的女孩,耳朵紅紅,用手壓上去,心思狂熱,浮躁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