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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格格不入

楚禾神色鄭重,“方大哥,你想的太嚴重了!”

阿九板著臉,“太嚴重了!”

方松鶴看看楚禾,再看看有樣學樣的阿九,“那師弟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楚禾說道:“他就是受了一點小傷?!?/p>

阿九點頭,“一點點小傷。”

聞言,方松鶴松了口氣,又心懷感動,“只要人還活著就好,我與師弟自幼習武,受些皮肉傷是常事,你們不用擔心我受不了。”

楚禾與阿九看了眼對方,各自往旁邊挪了一步,讓出了擋著的路。

方松鶴往前幾步,推門而入。

“師弟!”

他到了床邊,看清上面躺著的人,面色稍僵,又走了出去。

“床上躺著的臃腫之人是誰?”

楚禾抬頭看看天空,似乎在欣賞著烏云密布,毫無月色星光的夜幕,嘴里囁嚅著,“就是宋春鳴呀?!?/p>

方松鶴又看向阿九。

阿九低著腦袋看地,無聊的踢踢地面上的小石子,似乎是在玩一個有意思的游戲,他嘀咕,“就是姓宋的啊?!?/p>

方松鶴瞳孔地震,又走進房間,把床上躺著的人從頭到腳的看了一遍。

只見床上的人人事不知,因為長時間泡在水里,縱使他是習武之人,身體比起一般人要強壯,但也難免被泡發(fā)了一些,身形顯得臃腫了不少。

至于他那張俊美的面容,也不知道是遭受了何種慘無人道的折磨,鼻青臉腫,五官都被“擠”得仿佛要換了位置。

方松鶴又一次退出房間,沉默略久,“這就是你們說的一點點小傷?”

楚禾目光飄忽,擠出了一絲笑,又伸出手指捏了捏,“習武之人,受些皮肉傷是常事,所以這點皮肉傷,應該也只是算一點點小傷吧。”

“咔嚓咔嚓”,毫無掩藏的動靜響個不停,很是聒噪。

楚禾用手肘撞了一下身側少年的腰。

阿九停下嗑松子,神色坦然,目光單純,“姓宋的沒有死,你不高興嗎?”

這句話提醒了方松鶴。

宋春鳴本可能會悄無聲息的死在外面,但如今他活著回來了,就已經(jīng)算是最幸運的事情了。

再看紅衣少年那純真懵懂的姿態(tài),方松鶴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味過來了幾分。

阿九一直看不慣宋春鳴,但兩個人一直以來也算相安無事,也不知道宋春鳴是做了什么事惹到了阿九,差點就丟了性命。

方松鶴又看向欲言又止的楚禾,心知背后肯定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隱情,他暫且收斂探究之心,說道:

“阿九說的不錯,師弟沒有死,我該高興。”

少年兩眼彎彎,“太好了,倔牛高興,我也高興,阿禾,我們該回去睡覺了?!?/p>

他牽起楚禾的手,拉著她腳步輕快的離開,沒一會兒,兩人身上叮叮當當?shù)膭屿o融入夜色,靠在一起的人影消失的無影無蹤。

方松鶴回頭看向房間,眼里的憂慮又深了幾分。

商會會長家的千金小姐要成親了,消息一出,送禮的人已經(jīng)踏破了門檻,而圍繞著那個神秘的夫婿,也成了城里人茶余飯后的談資。

“我可聽說了,楚小姐與那山溝溝里出來的窮小子其實早就在窮鄉(xiāng)僻壤里成了親,還是鼎鼎有名的方大俠證的婚,這次回來不過是補辦一場婚宴的。”

“我聽說楚小姐的夫婿茹毛飲血,一頭白發(fā)未老先衰,楚小姐怎么會看上這種人呢!”

“唉,可惜,可惜,早知道楚小姐有如此癖好,老夫也該去試一把看看能不能當上贅婿的?!?/p>

“我倒是聽說,楚小姐的夫婿是從苗疆來的,聽聞苗疆女子喜歡去父留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

茶館里,客棧中,說什么的人都有,這群人說到最后,又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放在了那個坐在角落里的苗疆女子身上。

這苗女異域風情十足,甚是嬌艷,若是能夠被她去父留子,那也不虧。

桑朵抬起手,玩著手背上的毒蜘蛛。

蒼硯手里的苗刀微微出鞘,寒芒乍現(xiàn)。

打量過來的人驟然間身體一抖,紛紛收回視線,喝茶的喝茶,吃飯的吃飯,只當苗疆女子并不存在。

桑朵一手托著下頜,苦惱說道:“完了,少主要給人當贅婿了,他肯定更不愿意回苗疆了!”

她抱住了男人的手臂,“怎么辦呀,蒼硯!”

傀儡不會回答她的問題,自然是沉默不語。

客棧二樓走下來一對姐妹,與一個寸步不離的黑袍護衛(wèi)。

趙疏星蹦蹦跳跳的跟在趙榮月身邊,“姐,你的朋友們要成親了,我們送什么賀禮好?”

“從南海得來的那顆百年珍珠極好,也許可以鑲嵌在鳳冠上做點綴?!?/p>

趙榮月一笑,衣裙飄動,是拂進來的微風,調皮的從窗外溜了進來。

窗口外的風聲襯著秋日暖陽,與街道上的叫賣聲互相應和,熱鬧非凡。

“烏鴉,你說用這個琉璃珠子當禮物怎么樣?”

蘇靈犀待在小商販前,拿著一串琉璃珠,只覺得十分有趣。

烏鴉提醒,“楚家是江南首富,想來琉璃珠并不少見?!?/p>

蘇靈犀板起臉,“本少爺?shù)谝淮谓o人送成親賀禮,他們就該感到榮幸了,還敢嫌棄本少爺買的禮物便宜不成!”

他哼了一聲,拋了拋手里的珠子,折射出來的光點璀璨。

有白衣公子逃到醫(yī)館二樓的走廊上,忽的捂住了被光點閃爍到的一雙眼睛,他一個踉蹌,身影往前一撲,差點跌倒。

一柄長劍橫在他的身前,阻止了他下墜的趨勢。

慕容昧心睜開眼,趴在劍上,求饒道:“師妹,我的病真的好了,你別聽那些庸醫(yī)的,我真的不用再吃藥了!”

慕容昧翡拎著他的后衣領,輕松的拖著他往回走,“病好之前,不能去喝喜酒。”

“不要啊,師妹!”

慕容昧心掙扎著,不經(jīng)意間推倒了一盆花。

下一刻,底下傳來了驚呼聲。

“媳婦,小心!”

黑雁接住了掉下來的花盆,指著上面破口大罵,“是誰這么沒有公德心,要是敢傷我媳婦一根頭發(fā),我天天趁你蹲茅坑時搶走你的廁紙!”

白鴿見眾人看過來,有些丟臉,揪住了黑雁的耳朵,“好了,你有本事在這里瞎叫喚,不如留點力氣想想辦法,怎么才能讓我爹愿意叫你一聲女婿!”

說好的拜壽,黑雁終于能夠走進岳父家的大門了,結果兩個人都喝高了,說是要比一場。

黑雁這家伙不知道什么叫謙讓,直接把老丈人打得半天爬不起來,還讓老丈人反過來喊他老子。

于是他又被趕了出來。

因為接到了喜帖,所以他們便先回來參加婚宴。

白鴿看著黑雁,氣得跺腳,轉身便走。

黑雁把手里的花盆隨手放在了地上,急忙跟了上去,“媳婦,等等我!”

有公子哥騎著快馬而來,馬蹄沒個輕重,要將路邊上脆弱的花踩得粉碎時,一只黑靴子踢起了花盆,又落在了膚色微黑的手上。

心中一刀體質特殊,在大漠住上幾天,便很容易曬黑,成了麥色皮膚,可他來中原待上一段時間,皮膚又很容易養(yǎng)白。

如今他膚色白了不少,粗獷野性減了幾分,又添了幾分白凈小生的氣質。

他捧著花,抬起眼眸,透過微微刺目的日光,捕捉到了城里最高的酒樓上,那喝酒的身影。

上官歡喜坐在高處,能將城中各處的熱鬧一覽無余,人聲鼎沸的煙火氣,成了她品酒最好的搭子。

滄海洲也好,陽城也好,景象不同,卻是一樣的熱鬧。

若是叫有心人毀了,未免可惜。

她放下酒杯,留了一錠銀子,“小二,結賬?!?/p>

小二跑過來,見到女子提劍離開的背影,忍不住說了一句:“姑娘,還有好酒沒上呢,不喝了嗎?”

“友人婚宴之后,若有機會,我再來品嘗?!?/p>

她氣質非凡,離開的也灑脫。

小二不由目露憧憬,“也不知道這位姑娘在江湖上有沒有名號?要是能再見就好了?!?/p>

這幾日,楚府中的護衛(wèi)與丫鬟都在賀管家的指揮下行動了起來,紅綢掛上,再掛上紅燈籠,門窗上的紅色囍字自然也不能少。

“師兄為何如此急著與我離開?”

宋春鳴不愧是男主,身體宛若小強,短短時間,腫消了不少,還能下地走路,只有臉上還留著點青青紫紫的痕跡,稍顯狼狽。

他轉過身,看著說現(xiàn)在就要離開的方松鶴,微微一笑,“那位阿九公子不是師兄的義弟嗎?楚禾也是你的朋友,你更是他們的證婚人,喜宴在即,你就這樣離開,于情于理都有幾分說不過去?!?/p>

方松鶴說道:“師弟,我是擔心——”

“師兄不用擔心我?!彼未壶Q打斷了方松鶴的話,坦然笑道,“成親是喜事,更何況我們打擾他們許久,理應恭賀他們,喝一杯喜酒,送上賀禮再告辭。”

宋春鳴一笑過后,看向了窗外。

“阿九,快點,快點!”

女孩一襲碧綠色的裙子在陽光下閃爍著翠綠的生機,春天還沒來,在滿目枯黃的時節(jié)里,她跑起來時,雀躍的姿態(tài)卻已經(jīng)送來了盎然的春意。

但那少年,紅眸白發(fā),本來就像是鬼魅,偏偏還要穿一身異族的紅衣,銀飾叮當,更是顯目,刺激著人的眼球。

昳麗又詭譎的面容,只像是話本里寫的披著美人皮得艷鬼。

她在人間。

他該在地獄。

毫無疑問,他們格格不入,并不相配。

但楚禾拽著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朝著他揚起臉,笑意盈盈,“我爹請人給我們寫婚書呢,這就相當于結婚……不對,是成親證,成親證,你懂嗎!”

阿九微微歪頭,注視著她時,紅潤潤的眸子里藏了星河,“不懂呀?!?/p>

楚禾戳戳他的臉,“笨阿九,你怎么什么都不懂!”

窗內,氣氛沉寂。

宋春鳴笑容和煦,“我必須得備上一份最好的賀禮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