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衡帝輕撫她肩膀的手一頓,眸色深深如窗外的夜色。
水仙避開了他的目光,靠在他的懷里,微涼的臉頰貼著他輪廓分明的胸膛。
“皇上,既然此刻需穩(wěn)住阮家殘存勢力,不如......先復(fù)了麗嬪的妃位,再多加賞賜?!?p>“阮家見皇上如此念舊,必定以為皇上忌憚他們勢力龐大,從而放松警惕,甚至可能露出更多破綻?!?p>水仙裝作一副懵然無知的模樣。
“皇上......臣妾也不是很懂,您說呢?”
她緊密地靠在他的懷里,耳邊能聽到他的心臟跳動,一下一下,好似撞擊著她的鼓膜。
昭衡帝翻身壓住了她,他看向她的眸中,似乎溢滿了驚喜。
“仙兒!此計甚妙!”
他傾身壓了進(jìn)來,吻著她的唇,沙啞地呢喃道:“仙兒......真是朕的寶貝......”
冷宮的夜,再一次變得滾燙纏綿......
......
翌日,一道圣旨幾乎驚呆了整個后宮。
晉麗嬪阮歡為麗妃!
雖然還未回到貴妃之位,但麗妃接旨時,還是欣喜若狂!
她原本因家族變故而惶惶不可終日,此刻見皇帝不僅未牽連她,反而晉升位份,頓時得意起來。
馮順祥傳旨后便離開了,麗妃怔怔地坐在刻花圈椅上,不斷用手撫摸著皇上賞賜的綾羅綢緞,只覺心中滿當(dāng)當(dāng)?shù)摹?p>一旁的遲夏恭維道:“恭喜娘娘!前段時間娘娘還擔(dān)心......如今看來,皇上還是看重娘娘和阮家的!”
“遲夏......”
麗妃喃喃道:“前些日子,家里遭此大難,我還以為......以為皇上真的要厭棄本宮和阮家了......”
遲夏忙不迭地安慰道:“皇上心里終究是有娘娘的,更是看重阮家滿門的忠心!”
“依奴婢看,之前那調(diào)查,保不齊就是廉辰熙那群小人在皇上面前進(jìn)了讒言,逼迫皇上不得不做做樣子?!?p>這話說到了麗妃心坎上。
她父兄在朝為官多年,勞苦功高,對皇上更是忠心耿耿,皇上怎么會因為一些莫須有的指控就真的厭棄阮家?
定然是迫于前朝壓力,如今風(fēng)波稍平,便立刻來安撫她了!
“沒錯,定是如此!”
麗妃臉上重新煥發(fā)出光彩。
“遲夏,把這些料子都拿去,趕緊給本宮裁幾身最新式的宮裝!本宮定然要在皇上面前漂漂亮亮的?!?p>她一邊說著,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眼角,總覺得這幾日憂思過度,似乎添了些細(xì)紋。
如今她重回妃位,定要好好打扮養(yǎng)護(hù),用更為嬌美的容貌回報皇上。
幾日后,麗妃穿著一身用新賞賜的云錦制成的茜紅宮裝,算準(zhǔn)了時辰,起駕去了坤寧宮。
她早已打聽清楚,這個時辰,皇上多半在坤寧宮看望永寧公主。
果然,當(dāng)她踏入坤寧宮正殿,便見昭衡帝正將公主抱在膝上逗弄,皇后則守在一旁笑望著他們。
這一幕刺得麗妃心中生妒,忍不住輕攥了下手里的錦帕。
麗妃強(qiáng)壓不快,她緩步上前,裊娜地福身請安。
“臣妾給皇上請安,給皇后娘娘請安。”
昭衡帝抬眸看她一眼,目光在她過于鮮妍的裝扮上停留了一瞬,語氣平淡:“起來吧?!?p>皇后似是沒看出麗妃的爭寵之勢,只是柔柔一笑,“麗妃來了?!?p>麗妃起身,從身后遲夏的手中接過一個錦盒打開,里面是一個做工極其精巧,綴著細(xì)小鈴鐺的赤金項圈。
她看著昭衡帝,笑容滿面地道:“臣妾聽聞永寧公主鳳體漸愈,心中歡喜,特意備了份薄禮?!?p>“這是臣妾用千葉攢金牡丹簪改了重鑄的,請了京城最好的工匠,望公主平安喜樂,歲歲安康。”
昭衡帝聞言,倒是多看了那項圈一眼。
“朕記得,這牡丹簪是你的嫁妝,平日見你常常佩戴,怎么重鑄了?”
麗妃見皇帝注意,心中暗喜,語氣變得更加謙卑。
“只要能博公主一笑,莫說是一支陪嫁簪子,便是要臣妾踏遍四海為公主尋來最珍貴的珠寶,無論花費多少心力錢財,臣妾都心甘情愿!”
昭衡帝面色似乎緩和了些,微微頷首:“你有心了......拿來給朕看看。”
麗妃心中一蕩,連忙親手捧著項圈上前。
經(jīng)過昭衡帝身邊的時候,故意將項圈捧得高了些,那赤金鑲紅寶的項圈愈發(fā)襯得她纖手似玉,惹人注目。
昭衡帝從她的手里接過項圈,親手為膝上的永寧戴上那小巧精致的金項圈。
金飾襯著嬰孩粉嫩的皮膚,倒也相得益彰。
這時,坐在旁邊的皇后忽然輕笑一聲,目光落在麗妃嬌艷的臉上,語氣帶著贊嘆。
“麗妃妹妹近日可是用了什么特別的保養(yǎng)方子?”
“本宮瞧著,妹妹這氣色真是越發(fā)好了,肌膚細(xì)膩光潔,竟比往日還要明媚鮮艷幾分,真是我見猶憐。”
她轉(zhuǎn)而看向昭衡帝,語氣略帶自嘲。
“皇上您瞧,臣妾與麗妃妹妹年歲相仿,如今卻已是人老珠黃,麗妃妹妹卻依舊嬌嫩得如同二八少女,臣妾真是羨慕得緊啊?!?p>麗妃被皇后這般當(dāng)眾夸贊,尤其是當(dāng)著皇帝的面,頓時得意。
她下意識地抬手輕撫自己光滑的臉頰,笑道:“皇后娘娘謬贊了。臣妾不過是日常用些尋常香膏罷了......”
“若真要說有什么特別的,也就是天香樓每年會用最上等的珍珠,精心研磨成粉,一年也只得三罐,都會送到臣妾宮中?!?p>“珍珠粉敷面,最是養(yǎng)顏。”
她說著,故意顯擺般地看向皇后,看似大方實則奚落地說道:
“若是皇后娘娘不嫌棄,等今年天香樓的新制的珍珠粉送到了,臣妾便讓人給您送一罐過來試試?”
皇后似是沒有察覺到麗妃話中的奚落,臉上的笑意不變,依舊溫和。
“那天香樓的珍珠粉本宮也有耳聞,聽說價值不菲,一兩珍珠粉恐值十兩金呢?!?p>“妹妹真是有心了,那本宮就先謝過妹妹了?!?p>聽聞皇后所說,昭衡帝的面色略微沉了些。
一兩珍珠粉就要十兩金?
如今阮家貪腐案尚未徹底了結(jié),阮晨被革職的原因之一便是巨額財產(chǎn)來源不明!
麗妃的生活卻依舊如此奢靡,足以看出阮家平日的積蓄之深!
麗妃說完,也立刻意識到自己失言了!
她看到皇帝瞬間冷沉下來的臉色,心中猛地一慌,臉色唰地白了,張了張嘴想找補:“臣妾......臣妾不是那個意思......”
然而,昭衡帝卻迅速收斂了面上的冷意,仿若剛才冷沉的氣氛只是麗妃的一時誤會。
他甚至伸出手,握住了麗妃微涼的指尖,輕輕將她拉近身邊。
昭衡帝聲音不辨喜怒,細(xì)品之下甚至還帶著些安撫之意。
“愛妃天生麗質(zhì),用些好的東西滋養(yǎng),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朕覺得......甚好?!?p>麗妃幾乎要被幸福沖昏頭,她真是沒想到,自己一時間的誤言竟然會得到昭衡帝的原諒。
她的面上不免升起喜色,忍不住得意地瞥了一眼昭衡帝身旁的皇后。
麗妃的目光仿佛在說,你雖然是皇后,可皇上還是寵愛本宮的!
從坤寧宮出來時,麗妃面露喜色,連腳步都輕快許多。
她對著一旁遲夏志得意滿地說道:“看著吧!不會有多久,本宮不僅能重回貴妃之位,甚至......皇貴妃......乃至更高的位置,也未必不可期!”
然而,她等來的,不是晉封貴妃的圣旨,而是阮家貪腐案徹底查清、阮氏家主阮晨及其核心黨羽被判流放三千里并查抄全部家產(chǎn)的驚天噩耗!
麗妃才做了不到半個月的貴妃美夢,就被如此殘酷的現(xiàn)實打落云端。
當(dāng)她聽聞遲夏告訴她這個消息的時候,麗妃連發(fā)髻都來不及盤,踉蹌著就要去乾清宮找皇上。
“一定是誤會了什么?!怎么會!前幾日皇上還來過本宮的昭陽宮里......”
她腳步虛浮,還沒走到昭陽宮門口,就迎來了馮順祥馮公公。
看到馮順祥,麗妃似是看到了救星一般,“馮公公,皇上可在御書房?本宮要見皇上......”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看一道明黃色的圣旨從馮順祥的掌心抖落。
馮順祥臉色嚴(yán)肅,站在昭陽宮的庭院里就抖開了圣旨,宣旨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阮氏德行有虧,驕縱奢靡,不堪妃位。即日起,褫奪封號,降為常在,遷居昭陽宮西偏殿靜思己過!欽此——”
麗妃怎能想到,馮順祥來昭陽宮,竟是帶來這么一紙消息。
“不......不可能......皇上他明明......”
阮歡......如今是阮常在了,她難以置信地?fù)u頭,目光死死盯著那卷明黃的圣旨,臉色倏然變得慘白。
“怎么會這樣?!昨天......昨天他還......”
極致的震驚瞬間攫住了她,氣血翻涌之下,她眼前一黑,竟硬生生噴出一口血來。
“娘娘!”
遲夏嚇得撲上去尖叫。
阮常在卻已經(jīng)身子一軟,癱倒在地,徹底失去了意識......
誰能想到,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僅用了半個月,這位曾寵冠六宮的阮氏就如同昨日黃花一般,徹底萎靡在了這個冰冷的深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