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長,趙部長?!?/p>
祁同偉一個激靈,連忙上前,先是對著趙蒙生敬了個禮,然后才轉(zhuǎn)向趙援朝。
他的姿態(tài),放得極低。
趙援朝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倒是趙蒙生,饒有興致地打量了祁同偉幾眼,笑著說道:“你就是祁同偉?那個給援朝遞了靜心山莊投名狀的公安廳長?”
“報告首長!是我!”
祁同偉的腰彎得更低了,額頭上滲出了細(xì)密的汗珠。
在趙蒙生這種真正的大佬面前,他感覺自已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
“不錯,是個有眼力見,也有膽色的年輕人?!?/p>
趙蒙生贊許地點了點頭,“援朝跟我提過你,說你是一把好刀?!?/p>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這都是趙軍長抬愛!”
祁同偉連連擺手,心里卻是一陣狂喜。
趙援朝竟然在趙蒙生面前夸過他!
這說明什么?
說明他這條大腿,抱對了!
“行了,別拍馬屁了?!?/p>
趙援朝放下茶杯,淡淡地說道,“說吧,什么事這么著急,非要當(dāng)面匯報?”
祁同偉深吸了一口氣,穩(wěn)了穩(wěn)心神,開始匯報。
他不敢有絲毫的隱瞞和添油加醋,只是把剛才和鐘小艾見面的所有細(xì)節(jié),一五一十地,原原本本地,復(fù)述了一遍。
從鐘小艾如何約他見面,到她如何分析局勢,如何用“未來”和“鐘家的大船”來誘惑他,最后,又是如何拿出那份簽好字的離婚協(xié)議,作為最后的賭注。
他講得很詳細(xì),甚至連鐘小艾當(dāng)時的語氣和眼神,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整個指揮室里,一片寂靜。
只有祁同偉那帶著緊張的聲音,在回蕩。
當(dāng)他講到,鐘小艾說要用自已的下半生,和整個鐘家的資源,來為他鋪就一條通往巔峰的康莊大道時。
“噗嗤——”趙蒙生第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
那是充滿了豪邁和不屑的大笑。
“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趙蒙生拍著大腿,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這個鐘家的小丫頭,倒是有幾分她爹當(dāng)年的狠勁!為了救自已的男人,竟然連這種招數(shù)都想得出來!”
“拿自已的下半輩子做賭注?她以為這是在拍什么八點檔的言情劇嗎?”
趙蒙-生的笑聲里,充滿了對鐘小艾這種政治幼稚病的嘲諷。
在他這種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政治風(fēng)浪和生死考驗的老人眼里,鐘小艾的這點小聰明,簡直就小孩子過家家,可笑,而又可悲。
趙援朝的臉上,也露出了幾乎無法察覺的笑容。
他轉(zhuǎn)過頭,看著一臉緊張,汗都快流下來的祁同偉,突然開口說道:“祁廳長,這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p>
祁同偉的腦子,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什么……
什么意思?
“鐘家在京城,根基深厚,人脈廣博?!?/p>
趙援朝的語氣,聽起來在認(rèn)真地幫他分析,“雖然鐘正國這次栽了跟頭,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只要鐘家不倒,他們的影響力,就依然存在?!?/p>
“你若是娶了鐘小艾,有鐘家在背后幫你運作,至少能讓你,少奮斗二十年?!?/p>
趙援朝的這番話,讓祁同偉感覺自已被扔進(jìn)了冰窖里,從頭到腳,一片冰涼。
他聽出來了,這是在敲打他,更是在……
考驗他!
“軍長!您……您別開我玩笑了!”
祁同偉“撲通”一聲,直接單膝跪了下去,聲音都帶上了哭腔。
“我祁同偉的這條命,是您給的!我這身警服,也是您讓我能繼續(xù)穿下去的!”
“我不敢有二心!絕對不敢有二心!”
他抬起頭,眼睛赤紅地看著趙援朝,用盡全身的力氣吼道:“我就是您手底下的一條狗!您指哪,我打哪!讓我咬誰,我咬誰!絕無二話!”
這一刻,他徹底放下了自已所有的尊嚴(yán)和驕傲。
他知道,在趙援朝這種人的面前,任何的心機(jī)和算計,都是徒勞的。
唯一能讓他活下去的,只有一樣?xùn)|西。
那就是,絕對的,毫無保留的,忠誠。
趙援朝看著跪在地上,一臉決絕的祁同偉,沒有說話。
他轉(zhuǎn)過頭,和身邊的趙蒙生,對視了一眼。
兩人的眼神里,都閃過滿意的神色。
“行了,起來吧?!?/p>
趙蒙生的聲音,緩和了下來,“援朝跟你開玩笑呢。要是連你這點忠心都看不出來,他這個軍長,也就白當(dāng)了。”
祁同偉如蒙大赦,從地上爬了起來,腿都有些發(fā)軟。
他知道,自已,賭對了。
這一關(guān),他過去了。
“鐘正國那邊,你不用管?!?/p>
趙援朝的聲音,再次恢復(fù)了冰冷,“他既然來了,自然有人會去‘接待’他?!?/p>
“你現(xiàn)在,去把高育良給我找來?!?/p>
“高育良?”
祁同偉愣了一下。
“對。”
趙援朝的嘴角,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就說,有京城來的貴客到了。讓他去省委大樓,好好‘接待’一下?!?/p>
祁同偉的心,猛地一凜。
他瞬間就明白了趙援朝的意思。
讓高育良,去見鐘正國?
一個是被趙援朝親手扶植起來的,“漢大幫”的叛徒。
一個是想來跟趙援朝談判,卻被拒之門外的,京城大佬。
這兩個人見面,會碰撞出什么樣的火花?
祁同偉不敢想。
他只知道,趙援朝這一手,玩得太狠了。
這已經(jīng)不是殺人誅心了。
這是要把鐘正國,按在地上,反復(fù)摩擦,連最后一點體面,都不給他留?。?/p>
“是!我馬上去辦!”
祁同偉不敢有絲毫的猶豫,敬了個禮,轉(zhuǎn)身,快步離開了這個讓他感到窒息的指揮室。
他的后背,已經(jīng)徹底被冷汗?jié)裢噶恕?/p>
他一邊走,一邊在心里告誡自已。
以后,離那個叫鐘小艾的女人,遠(yuǎn)一點。
不,是離所有姓鐘的,都遠(yuǎn)一點。
跟趙援朝玩心眼,那不是找死,那是在自掘墳?zāi)埂?/p>
他現(xiàn)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安安分分地,當(dāng)好趙援朝手下那條,最聽話的狗。
因為他發(fā)現(xiàn),當(dāng)狗,雖然不好聽。
但是,能活命。
而且,跟著趙援-朝這樣的主人,說不定,真的能咬出一番,不一樣的天地來。
他走出055大驅(qū),回頭看了一眼那艘如同鋼鐵巨獸戰(zhàn)艦,眼神里,充滿了敬畏。
他知道,漢東省委大樓里,一場好戲,馬上就要上演了。
而他,只是一個負(fù)責(zé)拉開帷幕的,小角色。
真正的主角,還在那艘船上,冷冷地,注視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