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令聲剛想追上去,就見簡希被推著從手術(shù)室里出來。
“哥哥?!?/p>
簡諾趕忙迎了上去,抓著推床,眼淚又開始往下掉。
傅令聲看她這樣子也知道管不了事,只能壓下心中那莫名的急躁,等在一旁。
“請問你們是傷者家屬嗎?”
“是,我們是?!?/p>
簡諾看了一眼傅令聲,趕忙點了點頭。
傅令聲卻在莫名得遲疑了一秒后,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只是對面前這名年輕的醫(yī)生道:
“一些需要注意的情況,請跟我說就行?!?/p>
張醫(yī)生點了點頭,把傅令聲叫到一旁,拿出一些紙交給傅令聲簽字。
又將整個手術(shù)后可能出現(xiàn)的情況都一一跟傅令聲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
“如果清楚了,請在這里簽個字。”
傅令聲接過筆,快速簽下自已的名字,之后,簡希被送去了ICU。
ICU不能進人,傅令聲對簡諾道:
“很晚了,司機在外面等著,讓他先送你回家?!?/p>
“令聲哥哥你呢?”
“我還有別的事?!?/p>
簡諾知道傅令聲肯定是想去找喬知栩。
心頭雖然有些不太樂意,可這會兒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再纏著傅令聲,只能不甘心地作罷。
“那令聲哥哥,我先走了,今晚真的太謝謝你了,如果不是你的話,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p>
“嗯?!?/p>
傅令聲轉(zhuǎn)動著無名指上的戒指,應得有些心不在焉。
送走簡諾之后,傅令聲并沒有馬上離開醫(yī)院,而是換了個方向,朝外科大樓走去。
換下手術(shù)服之后,喬知栩帶著滿身的倦意回到自已的辦公室。
這段時間,她的睡眠一直很差,每一次都在噩夢中驚醒。
今晚值班偏偏又遇上這么一大臺手術(shù),秉著那口氣做完手術(shù)后,她感覺自已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一般。
好不容易撐回自已的辦公室,她跌坐在椅子上,累得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
她的腦袋靠在椅背上,才一閉上眼,便瞬間睡了過去。
傅令聲來的時候,看到喬知栩辦公室的門虛掩著。
他抬手輕輕敲了敲,卻不見里頭有半點回應。
他猶豫了兩秒后,還是悄聲推門走了進去。
映入他眼前的一幕,便是喬知栩緊閉著雙眼,隨意地靠在椅子上休息。
腦袋枕著單薄的椅背,微微歪著,顯然睡得并不舒服。
他走上前去,見她睡著時,爬滿疲態(tài)的臉上依然眉頭緊鎖,睡得很不安穩(wěn)。
嘴里呢喃著什么他聽不清的話。
他垂了垂眼,俯身貼向她的唇邊。
“救……救我, 救我……”
“傅令聲,救救我,我好怕……”
“傅令聲,你為什么不救我啊,我是你老婆啊,你怎么能這么狠啊?!?/p>
“……”
傅令聲整個身子都僵住了,視線猛然看向還在熟睡的人。
她的眉頭,擰得更深,緊閉的雙眼里,噙滿了水霧,哽咽的質(zhì)問聲,充滿了絕望,震得他心口發(fā)顫發(fā)疼。
“栩栩……栩栩……”
他俯下身,輕喚了幾聲她的名字。
喬知栩沒反應,那原本壓在她濃長睫毛下的淚珠終于還是滾落下來,恰巧落在他的手背上。
燙燙的,灼得他的心口隱隱作痛。
他不知道喬知栩又做了什么噩夢,為什么她的夢里,總是喊著讓他救她。
這個噩夢,跟那晚的噩夢是同一個嗎?
可她為什么會做同一個噩夢,而這個噩夢會讓她這么絕望,甚至——
他聽出了她喊他名字時,夾在其中那深深的恨意。
想到這,傅令聲的心口猛地一顫,連日來那熟悉的慌亂和不安再度涌上他的心口。
他抿著唇,下頜也繃得緊緊的。
辦公室里雖然打著暖氣,可傅令聲卻覺得自已的心在發(fā)冷。
他沒有叫醒喬知栩,而是俯下身想將她抱到那張擺放著的折疊床上休息。
剛俯下身,視線卻捕捉到了喬知栩桌子上那些還沒來得及收起的藥盒子上。
剛想伸手拿過來看,卻聽到喬知栩詫異的聲音響起——
“傅令聲?”
原本還迷茫的視線陡然清明,喬知栩坐直了身子,視線落在傅令聲伸向她桌子的手,心頭一緊。
她猛地從椅子上站起,隔開了傅令聲與桌子的距離,也不動聲色地擋住了他的視線。
“是找我問簡希的情況嗎?”
喬知栩問道,試圖將傅令聲的注意力轉(zhuǎn)移。
傅令聲沒有回答,只是目光沉沉地盯著她的臉看了許久后,搖搖頭, 道:
“看你做了這么長的手術(shù)有點累,想來看看你。”
喬知栩一愣,隨后了然地點點頭后,道:
“還行,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p>
她回答得有些敷衍,隨后便開始趕人,“ICU這邊暫時不需要家屬陪著,你可以先回家休息一下,等明天再過來。”
莫名的,傅令聲聽到“家屬”兩個字的時候,心頭有些不快,甚至有些較真地道:
“瞎說什么,我是誰的家屬?”
喬知栩愣了愣,有些奇怪傅令聲在這種無關(guān)緊要的稱呼上計較什么。
雖說他目前確實算不上簡希的家屬, 但他的所作所為跟家屬也沒什么差別。
如果簡希不是簡諾的哥哥,她想,傅令聲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會紆尊降貴到在醫(yī)院待幾個小時一直陪著手術(shù)結(jié)束。
明明家屬的事都做了,干嘛非要多此一舉去揪著一個“家屬”的稱呼不放。
她倒也沒跟傅令聲去爭論這種無關(guān)緊要 的話題, 只催促著傅令聲離開——
“都凌晨一點了, 你快回家吧?!?/p>
傅令聲聽出了喬知栩語氣里的催促,不滿地皺了皺眉。
“就這么急著趕我走?”
喬知栩沉默了下來。
這一整天下來,她都覺得傅令聲這個人有些莫名其妙。
可她實在是沒心思和精力去應付傅令聲。
“我要值夜班,像今晚這樣的情況隨時會發(fā)生,我得趁現(xiàn)在空閑下來休息一會兒養(yǎng)足精神,確實沒時間招呼你?!?/p>
言下之意就是——
你快走,別打擾我睡覺。
但凡傅令聲聽得懂人話,現(xiàn)在也該識相點走人。
傅令聲自然是聽得懂人話的,但是他沒有識相點走人。
他只是目光沉沉地看著喬知栩。
緊跟著,視線又意味不明地越過她的肩膀,落在那些被塑料袋擋住名字的藥盒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