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宋承恒屋里,葉文清和宋承恒說了他爺奶說兒子的那些話。
“宋承恒,你那對爺奶還有二叔,以前看在爸的面子上我可以不計較,但現(xiàn)在,鬧到這個地步,你如果處理不好,就換我去處理?!?/p>
葉文清一向是個好說話的人,甚至以前一直覺得,雖然這對爺奶確實沒必要接觸,但奈何他們爸就喜歡上趕著給好臉色,她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搭理。
可現(xiàn)在,事情鬧到了這個地步,他們都離不開關(guān)系,更何況,她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已兒子受這種委屈。
“嗯,我知道。”
葉文清看著沉著臉,眉頭緊鎖的宋承恒又有些心軟,她輕嘆一聲,上前松開宋承恒攥破手心的十指。
“發(fā)生這樣的事也不是你能控制的,爸那邊也會好的,爸的那些朋友也在幫忙聯(lián)系專家,只要聯(lián)系上,總還有希望。”
“雖然你離得最近,但你也不想發(fā)生這些事,承妄承景都懂,你是家里老大,爸現(xiàn)在出了這樣的事,你更不能倒下,我這還有一些錢,如果實在不夠,我再回娘家借一點。”
雖然日子可能以后會過得苦一點,但畢竟一起生活了這么多年。
她也做不到眼睜睜看著宋承恒沒了爸,做不到看著平日里慈眉善目的公公就這樣沒了。
葉文清是個向來遇到問題就想著去解決問題的人,她下床把她這些年裝錢的鐵盒子拿出來,里頭零零碎碎的錢有不少,還有幾張存下來的大團結(jié)。
“這些錢估計還不夠,回頭我們再湊一湊,把這難關(guān)度過去再說,錢以后總歸還會有,日子也還要照舊過?!?/p>
宋承恒看著這鐵盒子,又看著葉文清,伸手環(huán)住葉文清,葉文清知曉他就是這么個悶性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背。
而在小隔間里,哪怕他們聲音壓得很低,但還是被偷聽的宋懷煜聽得一清二楚,他也知道了現(xiàn)在家里的情況,腦子里也想著那個老太婆說的話。
喪門星?災(zāi)星?宋懷煜想起這些一張張貼在他身上的標簽,他也生出一些迷茫。
或許是的吧,要不然怎么所有對他好的人都沒有什么好下場,那個給他饅頭的嬸子是這樣,陳威也是這樣,現(xiàn)在找回他的宋家也是這樣。
不過這些聲音出現(xiàn)還沒有多久,他媽媽溫柔的聲音又覆蓋住了所有,在回來的時候,她抱著他,一遍遍地和他說:“你只是宋懷煜?!?/p>
懷煜,宋懷煜,這個名字覆蓋過那一個個標簽,掩蓋過那些吵鬧的聲音,宋懷煜在不知不覺中清除了腦子里的胡思亂想,逐漸進入夢里。
在家的幾人睡得不安穩(wěn),在守夜的趙紅梅也不知道偷偷哭了幾回,宋承景心底也不好受。
他這么多年,唯一叫過爸的人就這么一個,他認的親爹也就這么一個,他本來以為他爸媽身體還不錯,估計還有個二三十年可以活,壓根不去想他們可能會走的這件事。
也不是不去想,而是沒法去想,不敢去想。
就像他沒法直視他爸媽的白發(fā),以及臉上逐漸長出的皺紋一樣,這些都明顯能看出他們老了的象征,他都看得心底不是滋味。
以前那個年輕,還帶著書卷氣,在第一眼和他見面時候,還帶著一點無措柔和的高大男人,現(xiàn)在怎么就成了,年紀不小,一身怪脾氣,已經(jīng)被別的小孩喊做爺爺?shù)睦项^了。
宋承妄以前沒有叫過任何人爸,他只當自已親爹死了,覺得當爸的也沒有一個好東西。
可后來,有個看著弱雞,脾氣也好欺負人站在他面前,護著他說是他爸,說他不是沒爸的孩子的時候,宋承妄又覺得好像有個爸也不是什么壞事。
宋承妄看著躺在病床上的人,微微張著嘴,明明還是那張臉,但怎么就變成現(xiàn)在這樣一副虛弱又蒼老的模樣了。
雖然說家里三兄弟,只有他一個不是他爸親生的,但他爸卻和他關(guān)系最親,為什么,大概是因為他爸這一輩子都在希望能得到爸媽一點喜愛,也只有宋承妄能稍稍了解他的心情。
宋承妄感覺這個小老頭真可憐,可憐到總是把別人的感受放在自已前頭,他會明知道他親爹親媽不喜歡他,還是貼著臉上前。
他會樂呵呵地把所有好吃的都省下來給他們兄弟三人吃,還會輪流背著他們出去,生怕他的孩子中的哪一個,和他小時候一樣,被怠慢,被忽視。
他沒有一對好的父母,但他又努力學(xué)著成為一個好的父親,想要把自已沒得到的,全部補齊給他們?nèi)值堋?/p>
宋承妄知道他媽身體也不好,讓她先去旁邊躺一會兒,換他看一會兒。
趙紅梅再三看了幾眼,看出兒子這是有話想要和他說,安靜幾秒,這才起身去旁邊讓出位,去旁邊躺著。
宋承妄接過他媽的位置,在他爸病床邊坐下,看著他爸那雙手,想起以前他爸那雙手,其實挺修長好看,但現(xiàn)在,估計因為年紀大了,皮貼著骨頭。
現(xiàn)在這只手上打著吊水,他閉著眼睛,微微張著嘴,人好像枯木,躺著那,好像隨時有可能會走。
宋承妄想不明白,明明之前還好好的,還一起在中秋吃了飯,他還煮了一鍋的蟹黃面,得了一堆人的夸獎,還高興到發(fā)了酒瘋,拉著他說了一堆有的沒的話。
還打了他,鬧著要他早點娶媳婦兒,找個天仙媳婦兒回來,還說了什么來著,明明前不久才發(fā)生的事,怎么人就這么健忘,都記不清了。
宋承妄記不清了,怎么想也想不起來,只記得那時候的月亮,只記得那時候一家人笑的聞著滿院的酒香。
宋承妄低頭靠在他爸身旁,握著他爸的手,就像小時候無數(shù)次被他牽著帶回家那樣。
滾熱的眼淚滴落在干枯的手背。
病房外腳步聲匆忙,背過身躺在躺椅上的趙紅梅擦著眼淚,聽著身后傳來的兒子壓抑的聲音。
“爸,我都還沒結(jié)婚成家,你總不能讓我又成個沒有爸的小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