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鎮(zhèn),鎮(zhèn)政府辦公室內(nèi)。
孔倩坐在辦公桌前,目光呆滯地盯著電腦屏幕,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鍵盤。
自從那天在李二江辦公室發(fā)生沖突后,她就一直躲著不見人。
她知道,自已已經(jīng)觸怒了李二江。
但她也明白,自已不能再繼續(xù)幫他造假、不能繼續(xù)做那個沉默的幫兇。
她想逃,卻沒有地方可去。
就在這時,辦公室門被輕輕敲響。
她嚇了一跳,猛地抬頭。
門口站著的是張德海。
他手里拿著一份文件,神情嚴肅:“孔主任,我來送一份整改報告,順便……問一下你最近怎么樣?!?/p>
孔倩愣了一下,隨即勉強露出一個苦笑:“還能怎么樣?活著唄?!?/p>
張德海走進來,把門輕輕關(guān)上,走到她身邊低聲說:“我知道你出了點問題。如果你愿意說,我會幫你?!?/p>
孔倩看著他,眼神里閃過一絲掙扎。
良久,她才緩緩開口:“你覺得,一個女人,在體制內(nèi)想要活下來,需要付出多少代價?”
張德海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孔倩低頭笑了笑,笑容里滿是苦澀:“我以前以為,只要努力工作,就能贏得尊重??涩F(xiàn)在我才明白,不是所有男人都是講道理的?!?/p>
張德海眉頭一皺:“發(fā)生了什么事?”
孔倩苦苦一笑:“就是我說出來也沒人信我?!?/p>
張德海沉默片刻,輕聲說:“有人會信你?!?/p>
“誰?”
“羅鎮(zhèn)長?!?/p>
孔倩怔住了。
她沒想到,這個名字會在這種時候從張德椰城中說出來。
張德海繼續(xù)道:“他雖然被調(diào)走了,但他沒放棄這件事。他讓我繼續(xù)查下去,也在惦記著你?!?/p>
孔倩眼眶紅了。
她終于明白,那個曾被她欺騙的男人,并沒有真正放棄她。
但她的心里,依然沉重如鉛。
“張主任……”孔倩低聲開口,聲音有些發(fā)顫,“我不是不想說,也不是不感激羅鎮(zhèn)長??赡阌袥]有想過——就算我說了,又能怎么樣?”
張德??粗凵裰型钢P(guān)切:“只要證據(jù)確鑿,就有希望?!?/p>
孔倩苦笑搖頭:“你以為李二江是什么人?他背后站著的可是王旭東。而王旭東呢?他背后還有更大的靠山。我們這點證據(jù),在他們眼里連根毛都算不上。”
她的語氣漸漸低沉下來,像是從心底涌出的絕望:
“我太了解體制了。在這樣的地方,權(quán)力就是真理。你說真話?沒人信你。你說有證據(jù)?他們會說你是別有用心、是抹黑領(lǐng)導(dǎo)、是政治動機不純。最后倒霉的,還是我?!?/p>
張德海沉默了。
他知道她說的是事實。
但正因為如此,才更不能退縮。
“所以你就打算一直忍下去?”張德海輕聲問。
孔倩閉上眼,淚水滑落:“我知道你們想幫我,也知道羅鎮(zhèn)長是個好人。但我已經(jīng)不是從前那個天真的孔倩了。我怕了,我真的怕了?!?/p>
張德海嘆了口氣:“那你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
孔倩輕輕搖頭:“我會裝作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我要讓李二江以為我服軟了。只有這樣,我才能保護自已?!?/p>
張德??粗壑虚W過一絲憐惜。
他知道,這不是懦弱,而是一種生存智慧。
“那如果某一天,你要是看到真正的轉(zhuǎn)機呢?”張德海問。
孔倩微微一怔。
她低頭思索了一會兒,輕聲說:“如果有一天,有人能真正扳倒李二江,能讓我不用再擔(dān)心報復(fù)……那我會站出來?!?/p>
張德海點點頭:“好,我記住了?!?/p>
他起身離開前,留下一句話:“你放心,我和羅鎮(zhèn)長都不會放棄這件事。也許現(xiàn)在我們還打不過他們,但我們正在積蓄力量。總有一天,會讓他們付出代價?!?/p>
孔倩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良久沒有說話。
辦公室里,只剩下窗外風(fēng)吹樹葉的聲音。
張德海走出孔倩的辦公室,輕輕帶上門。
他站在走廊上,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把剛才那番對話中壓抑的情緒一起吐出來。
他知道,孔倩沒有徹底屈服,但她也真的怕了。
她不是不想站出來,而是太清楚體制里的游戲規(guī)則——在沒有足夠保護的情況下開口,只會被碾碎。
張德海低頭看了眼手表,已經(jīng)快到下班時間了。
他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走到鎮(zhèn)政府后院的一棵老槐樹下,掏出手機,撥通了羅澤凱的號碼。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
“張主任?!绷_澤凱的聲音傳來,低沉而穩(wěn)重,“怎么樣?”
張德海沉默了幾秒,才低聲說:“她沒完全拒絕,但也沒答應(yīng)?!?/p>
羅澤凱在電話那頭沒說話,似乎正在消化這個信息。
過了幾秒,他問:“她說什么?”
張德海把整個談話過程簡要地復(fù)述了一遍,包括孔倩對體制的失望、對李二江背后勢力的忌憚,以及她最終的選擇。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
然后,羅澤凱緩緩開口:“讓她冷靜一下吧,不要逼的太緊?!?/p>
“好,我明白了。羅鎮(zhèn)長,你放心,我有分寸?!睆埖潞远ǖ卣f道。
“有事情再聯(lián)系?!睊鞌嚯娫捄?,羅澤凱把手機扔在桌上。
屏幕的光漸漸暗下去,映照出他緊鎖的眉頭和緊繃的下頜線。
他揉了揉太陽穴,感覺一陣頭痛襲來。
就在這時,他的電話又響了,是市廣電局局長楊梅打來的。
\"小羅啊,\"電話那頭傳來楊梅帶著笑意的聲音,比平時柔軟了幾分,\"晚上有空嗎?我想找你按摩。\"
羅澤凱下意識坐直了身體:\"方便的,楊局長。\"
\"那七點來我家吧。\"楊梅的語氣明顯輕快起來,尾音微微上揚。
七點整,羅澤凱準時按響了楊梅家的門鈴。
門開得很快,楊梅依舊穿著那身米色居家服,但頭發(fā)明顯精心打理過,發(fā)梢還帶著微微的濕氣。
\"小羅,又麻煩你了。\"
楊梅側(cè)身讓他進門,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時間比平時長了幾秒。
\"楊姐客氣了,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
羅澤凱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卻在擦肩而過時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