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前路口已經(jīng)拉起了警戒線,藍紅色警燈無聲地閃爍著,把潮濕的瀝青路面映得光怪陸離。
市局的刑偵支隊長老葉,站在吳琴的尸體旁,眉頭擰成了死結(jié)。
法醫(yī)剛做完初步檢查。
聲色沉重地匯報:“葉隊,一槍斃命。射擊距離很近,不超過十米。死亡時間,大概在半小時內(nèi)?!?/p>
葉隊沒有吭聲,又帶人去吳琴家里查看情況。
大門敞開著。
客廳餐桌上擺著一只沒有刷洗的面碗,凳子上有一團快要干涸的濕痕。由此可以判斷,之前坐在這吃面的人,屁股是濕的。
葉隊又進入臥室查看情況。
見床上凌亂。
并殘留著一股熟悉的男女氣味。
葉隊又戴上手套,撿起垃圾桶里的那堆紙巾瞧了瞧。果然不出所料,吳琴在臨死前曾與人發(fā)生過親密關(guān)系。
手下一名刑警疑道:“葉隊,難道是先奸后殺?”
“……?。?!”
葉隊皺著眉頭,沒有草率地否定這個疑問。以他對吳琴的了解,吳琴面臨死亡威脅時,不可能會反抗。
況且,屋里也沒有留下掙扎、打斗的痕跡。
因此先奸后殺的可能性不大。
大概率是吳琴自愿。
但這事關(guān)系著吳琴的名節(jié)問題,同時也關(guān)系著陳少康的面子問題?,F(xiàn)在陳少康可不是從前那個小民警,人家是省廳的副處級領(lǐng)導(dǎo)。
有損陳少康面子的事,不能亂講。
“先封鎖現(xiàn)場,收集證物。”
葉隊簡單吩咐了一聲,轉(zhuǎn)身便出去打電話,向上級領(lǐng)導(dǎo)劉明輝匯報這邊的情況:一是吳琴慘遭槍殺,二是吳常勝又一次逃脫了追捕。
時間已經(jīng)是傍晚六點。
市局的指揮中心,林東凡和陳少康,正盯著電子地圖上密密麻麻的警力部署標記,分析這張?zhí)炝_地網(wǎng)是否還有漏洞。
而劉明輝則走到一邊接電話,聽取葉隊的匯報。
片刻過后。
劉明輝像是被雷劈了似的,事個臉色慘淡到了極點,他揣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臟走向林東凡:“林局……”
“有事說事,別吞吞吐吐!”
林東凡依舊盯著警力部署地圖,瞧都不瞧劉明輝一眼。
劉明輝硬著頭皮回道:“去晚了一步,又讓吳常勝給跑了……”話都還沒有說完,林東凡和陳少康同時把目光投了過來。
盯著劉明輝心里發(fā)怵。
媽的,死就死吧,躲也躲不掉。
劉明輝干脆把心一橫,挺直腰桿回報:“葉隊帶人趕到現(xiàn)場的時候,吳琴已經(jīng)慘遭槍擊,當(dāng)場斃命,吳常勝下落不明。”
話音乍落,整個指揮中心一片死寂。
尤其是陳少康,當(dāng)聽到吳琴慘遭槍擊的消息時,臉上明顯多了絲悲沉。他跟吳琴雖然離了婚,但吳琴終究是他兒子的親媽。
眼見陳少康情緒低落。
林東凡匆匆把劉明輝叫到一邊:“你們海珊警方是干什么吃的!派出全城警力搜捕,竟然又讓吳常勝給跑了,還搭上了一條人命!”
這責(zé)訓(xùn)聲一鉆進耳朵里,劉明輝就感覺自已好無辜。
心想?yún)浅購拇咸与x之后,后續(xù)的一系列追捕行動,你林局也參與了指揮部署,沒抓住人,這能怪我?
當(dāng)然,這種牢騷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咆哮一下。
劉明輝明面還是保持著畢恭畢敬的背鍋姿態(tài):“林局,我們接到吳琴的報警電話后,立馬就派人趕了過去,真的是一秒都沒敢耽擱?!?/p>
“劉政委,我是不是應(yīng)該代表海珊市民,給你們市局送一面錦旗?表彰你們在追捕A級通緝犯的過程中,表現(xiàn)卓越!不僅成功地誤判了吳常勝的逃跑路線,還貼心地將報案人吳琴女士,送到了他的槍口之下?!”
林東凡的責(zé)訓(xùn)聲越來越激奮,說到后面已經(jīng)是咆哮狀態(tài)。
被訓(xùn)得頭皮發(fā)麻的劉明輝,像木頭一樣,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只能動動嘴皮子:“還有一件令人難堪的事……”
“說!”
“吳琴在臨死之前,曾與人上過床。而跟她上床的那個男人,極有可能就是吳常勝。但屋里卻不存在強暴的痕跡,吳琴甚至給吳常勝煮了一碗面。鑒于這些因素,我們初步推斷,上床的事,吳琴是自愿的?!?/p>
“你說這些是什么意思?”
“我想說,吳琴之所以會在事后報警,純粹是為了拿到那十萬懸賞。她嚴重低估了吳常勝的反偵查能力,從而招致殺身之禍。因此,關(guān)于吳琴的死,責(zé)任不全在我們警方這邊,她自已本身也有處事不當(dāng)?shù)南右伞!?/p>
說到這里,劉明輝扭頭瞧了瞧陳少康,只見陳少康邁著沉重的步子向門口走去,邊走邊掏香煙。
林東凡也看到了這一幕,忍不住又低聲訓(xùn)斥劉明輝:“這些事,你就不能等他走了再說?非要現(xiàn)在講!”
聞言,劉明輝蹙眉不語。
心想我都被你罵得跟個孫子一樣,什么鍋都往我頭上甩,還不允許我拉個同僚一起郁悶?
就在雙方無語時。
一位警員跑過來匯報:“林局,劉政委,案發(fā)現(xiàn)場沒有監(jiān)控設(shè)備,暫時查不到吳常勝的逃離路線?!?/p>
“調(diào)取附近主干道的交通監(jiān)控,一幀一幀的給我查!”林東凡怒令:“掘地三尺也要把他給我挖出來!”
警員嚇得不敢多言,又瞧了瞧自已的頂頭上司劉明輝。
劉明輝郁皺眉頭:“看我干嘛?還不趕緊去!”
嘚嘞,又多了一個心塞的人,警員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滿腹郁悶,心想我要是無視你、不征求你的意見,回頭等林東凡走了,你不得削死我!
指揮中心的門口。
蹲靠在墻邊的陳少康同志,正在悶悶地吸著煙。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地上已經(jīng)躺了三個煙頭。
林東凡走到他跟前,無奈地安慰道:“有這么難受?不至于吧?雖然她臨死前又綠了你一次,但這是最后一次,相信我?!?/p>
“……?。。 ?/p>
蹲墻根下抽了這么多煙,陳少康的悲沉情緒本來已經(jīng)緩得差不多,聽林東凡這么一勸,頓時又有種哀莫大于心死的悲痛感。
什么叫又綠了一次?老子已經(jīng)離婚了好不好!
還有……
什么叫這是最后一次?人都死了,還能有第二次?簡直是脫褲子放屁,我相信你個菊花!
陳少康緩?fù)聭n郁的煙圈:“孩子還在上幼兒園,哪天他要是問我要媽媽,到底我該怎么整?我是愁這個?!?/p>
“這事沒啥好煩的,再給他找個媽?!绷謻|凡也點了根煙,放下身段與陳少康并排蹲在一起:“我覺得,你真正應(yīng)該愁的是流言蜚語。你老婆臨死前又綠了你一次,這事若是傳到了幼兒園,會不會有小朋友嘲諷你兒子?”
“……!??!”
無聲中,仿佛又有一把刀子噗呲一聲,狠狠地扎在陳少康的心坎上。
陳少康郁悶地吸上一口煙,愁得生無可戀:“大佬,你若實在是不懂安慰人,那你就別安慰。像你這種安慰法,真的會死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