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門前堆著一些五花八門,不值什么錢的小玩意。
有木質(zhì)粗糙雕工也一般的小小的平安牌;也有長相奇特的干凈石頭,上邊還捆著紅布條;還有一顆磨得光亮的狼牙和用紅繩編織得歪歪扭扭的平安結(jié)……
停云看到這一幕,解釋道:“這都是軍營里弟兄們送來的,說是給王爺?shù)纳劫R禮。他們沒什么好東西,就做點小玩意兒,盼您長命百歲?!?/p>
謝翊寧怔在了原地。
這些東西每一樣都簡單,但又每一樣都沉甸甸的。
謝翊寧怔在原地,心頭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不過是分了一些臘年豬出去,卻換來了將士們的一腔赤誠之心。
他彎腰將東西都撿了起來,小心地把這些東西和父皇母后給他送來的那些華貴的生辰禮都放到了一起。
*
北境金都皇宮里。
皇帝賀蘭淳臉色陰沉。
他萬萬沒想到,他北境最能打的兩個大將叱羅赫和賀蘭淵竟然都栽在了大虞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卒手中。
“可查清了那人的身份?”
“查清了。”地上跪著的探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回答道。
“……是大虞的郡主。”
“郡主?”賀蘭淳脫口而出,聲音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竟然是女子?”
所有北境大臣都像是被齊齊掐住了脖子,說不出一句話來。
片刻后,朝堂上爆發(fā)出一陣驚愕的議論聲。
叱羅氏一族的官員站了出來,神色猙獰道:“不可能!叱羅赫將軍勇冠三軍,賀蘭淵親王智勇雙全,怎么可能折在一個女人手里?定是大虞故意放出假消息,亂我軍心!”
伏古氏的官員喃喃道:“大虞何時出了這等人物?一介女流,竟能陣斬我北境兩位棟梁。這,這……”
整個朝堂亂成一團,眾人之間彌漫著震驚、憤怒、質(zhì)疑乃至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
他們北境鐵騎,向來視大虞為孱弱可欺,模仿大虞建立這金碧輝煌的宮殿,便是存了取而代之的勃勃野心。
在他們固有的認知里,大虞的女子應該是養(yǎng)在深閨之中弱不禁風的存在。
可如今,現(xiàn)實給了他們一記響亮的耳光!
他們引以為傲的兩位統(tǒng)帥,一個親王,一個悍將,竟然先后敗亡于同一個大虞女子之手?
這不可能!
叱羅氏的人不愿意相信這個事實,沖著跪地的探子怒吼道:“你可查清楚了?當真是一個女人?不是什么喬裝打扮的猛將?”
探子:“……”
什么男人會想不開在戰(zhàn)場上扮成女人?
當然這話他不能說出來。
他把埋得更低了,低聲道:“千真萬確。多方情報印證,那人正是大虞的郡主,名喚棠云婋。還是永安王未過門的王妃?!?/p>
“她并非尋常閨閣女子,據(jù)說有萬夫不當之勇,天生神力,陣前槍挑叱羅隼將軍,將其貫穿,隨后又絞殺了巴獠將軍,叱羅赫將軍亦是敗于她的長槍之下。就連淵親王也因她身受重傷……”
他的話沒能說完,但意思已經(jīng)再明白不過。
賀蘭淳猛地一拳砸在龍椅的扶手上,發(fā)出沉悶的巨響,整個大殿瞬間安靜下來。
他胸膛劇烈起伏,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眼里翻涌著屈辱和暴怒,以及一絲連他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忌憚。
他建立這宮殿,學習大虞的禮儀制度,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坐在大虞的金鑾殿上,將中原納入麾下。
可如今,他還沒能踏足中原,卻被一個大虞女子在他引以為傲的戰(zhàn)場上,接連斬落了兩員最重要的臂膀。
“棠、云、婋……”
賀蘭淳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名字,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殺意。
“好一個大虞郡主!好一個萬夫不當之勇!”
他目光掃過殿下噤若寒蟬的群臣,聲音冰冷:“傳令下去,懸賞萬金,寡人要這個棠云婋的人頭!誰能取她性命,封王,賜千里草場!”
聽到這高昂的封賞,群臣蠢蠢欲動。
“微臣請戰(zhàn)!”耶律一族最驍勇善戰(zhàn)的耶律馳站了出來。
他們耶律一族,原本也是六大部落里排名靠前的,結(jié)果因為賀蘭一族稱霸草原統(tǒng)一六部后,重用了叱羅氏,他們一直沒有出頭之日。
如今叱羅赫和賀蘭淵死了,正好輪到他去立功了。
“微臣請戰(zhàn),替皇上收回石盤城,替大兄報仇!?。 边沉_赫的親弟弟叱羅梟也站了出來。
他臉色是在場所有人里最難看的。
他沒想到自己最崇拜的大兄,竟然被大虞一個女子給殺了。
按照他們大虞的話來說,這就叫此仇不報非君子,這個仇,他一定要親自去報。
“叱羅梟,你大兄都沒能把那郡主殺了,你覺得你就行了嗎?還是讓我出戰(zhàn)吧!”耶律馳毫不猶豫地打壓他。
“我不行,難道你就行了嗎?”叱羅梟怒斥他。
“叱羅赫敗在女人手底下,是他無能,我絕不會像他那樣窩囊?!币神Y語氣篤定。
耶律馳那句“窩囊”,瞬間點燃了叱羅氏眾人壓抑的怒火。
本來叱羅赫和叱羅隼的死就已經(jīng)讓他們夠心痛了,結(jié)果耶律馳竟然還敢當眾侮辱他們的英雄。
“耶律馳!你放肆!”一名叱羅氏的將領猛地拔出腰間佩刀半對準他。
“赫大將軍為我北境立下汗馬功勞之時,你還不知道在哪個草場里追兔子呢!竟敢在此大放厥詞!”
耶律馳身邊一個族弟立刻反唇相譏:“哼!功勞?敗軍之將,也配談功勞?葬送了我北境數(shù)萬兒郎,丟掉了石盤城,這就是你們叱羅氏的功勞?我看是罪過!”
“你放屁!”叱羅梟氣得雙眼血紅,直接越過耶律馳,一把揪住耶律馳族弟的衣領。
“我大兄是為國捐軀!你們耶律氏躲在后方,除了耍嘴皮子,還會干什么?!”
耶律馳一把推開他的手,力道大得讓叱羅梟踉蹌了一下。
“起碼我們不會像某些人一樣,連個女人都打不過,還把命送了,丟盡了我北境男兒的臉面?!?/p>
“你說什么?!耶律老狗,你再敢辱我大兄試試!”叱羅梟徹底暴怒,幾乎要撲上去。
“罵你又如何?你們叱羅家就是一群沒用的廢物!連個女人都收拾不了,活該被踩在腳下?!币墒狭硪蝗烁呗暩胶?,極盡嘲諷。
雙方你來我往,唾沫橫飛,互相指責對方無能、怯懦、卑鄙。
若不是在皇宮大殿,恐怕早就拔刀相向,血濺五步了。
賀蘭淳高坐龍椅,看著臺下這混亂不堪的一幕,臉色愈發(fā)陰沉。
最終他忍無可忍,怒吼一聲:“夠了!”
所有人這才安靜下來。
“既然兩位愛卿都請戰(zhàn),那便戰(zhàn)!”
他目光掃過了二人,冷冷道:“此戰(zhàn)你二人共同出戰(zhàn),寡人會派澤親王督戰(zhàn)?!?/p>
被點名的賀蘭澤站了出來,行了一禮:“臣領旨?!?/p>
耶律馳和叱羅梟同時道:“臣領旨?!?/p>
“退朝吧。”賀蘭淳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讓眾人退下。
回了御書房,他忍不住將心腹下屬木屹叫了過來。
“琉光和西戎那邊如何了,可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