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海船揚起風(fēng)帆,順著風(fēng)慢悠悠地離開了碼頭。
在河道里晃了兩個月后,他們終于嗅到了海風(fēng)咸咸的氣息。
回頭一看,大虞的海岸線已經(jīng)漸漸遠去。
眼前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蔚藍色。
他們終于正式踏上了海上征程。
起初幾日,航行頗為順利,甚至稱得上心曠神怡。
然而,沒過幾日,船只駛?cè)肷詈r,波浪起伏,船上小部分人開始暈船倒下了。
好在有太醫(yī)給他們開藥扎針,他們勉強緩了過來。
但沒想到,隨行的季行舟吐得最嚴重。
棠云婋和謝翊寧走到他的船艙時,就看到他正抱著一個木桶吐得昏天黑地。
“不行了……王爺,王妃……微臣……微臣怕是要交代在這兒了……”
他有氣無力地呻吟著,感覺五臟六腑都跟著船身在一起翻江倒海。
謝翊寧忍不住“噗嗤”樂了,他輕輕碰了碰癱在地上的季行舟。
“喂,小季太醫(yī),你倒是給自己扎兩針?。磕氵@模樣到時候真遇到事,是你治別人還是別人抬你啊?”
季行舟連翻白眼的力氣都省了,氣若游絲地反駁:“王爺……您……您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這暈船……它……它不講道理啊……微臣……學(xué)的是給人治病的醫(yī)理,這……這大海它不歸微臣管啊……”
棠云婋看著好笑,又有些同情,讓下人給他換了清水,溫聲道:“早就問過你是否受得住海上顛簸,你當(dāng)時可是拍著胸脯保證沒問題的?!?/p>
季行舟一聽,更是悲從中來,差點哭出聲:“王妃……您是不知道……微臣……微臣那也是沒辦法啊。”
他吸了吸鼻子,帶著哭腔控訴:“我爹我娘,大哥大嫂,祖父祖母,連同我家的狗見了我都只念叨一件事——成婚!”
“我才二十七啊,他們那架勢活像我再不娶妻季家就要絕后了似的??晌掖蟾绮欢加腥齻€小子了嗎?實在不行……我爹娘年紀也不算大,讓他們自己努力去唄,何苦來逼我……”
這番“大逆不道”的言論,直接把謝翊寧和棠云婋都給逗樂了。
難怪這家伙當(dāng)初主動請纓跟著一塊出海,原來是打著躲避催婚的主意。
謝翊寧哈哈大笑:“合著你寧可來海上吐個半死,也不想在家聽爹娘念叨?季行舟啊季行舟,你小子可真有出息!”
季行舟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可疑的紅暈:“那倒也不止……噦……”
話還沒說完他又抱著木桶大吐特吐了起來。
棠云婋和謝翊寧趕緊離開,把空間留給他。
出了船艙,兩人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季行舟可真行啊?!碧脑茒胄χ鴵u了搖頭。
“可不,季老太醫(yī)一看到我,就抱怨季行舟怎么還不成婚,他日后到了地底下怎么面對列祖列宗?!敝x翊寧忍俊不禁。
“不過京城里像他這個年紀的,少有沒成婚的,季老太醫(yī)著急也是情理之中?!碧脑茒胍粫r間不知道該同情誰了。
季老太醫(yī)著急上火,她能理解。
季行舟不想成婚,她也能理解。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想成婚,也不是每個人都需要成婚。
“不過剛剛季行舟說那倒也不止,是什么意思?”謝翊寧發(fā)現(xiàn)了疑點。
“除了逃避家中長輩催婚,他還有什么必須跟著咱們出海的理由么?”
棠云婋聽他這么一說,也忍不住凝神細想。
“你這么一說……”她微微蹙眉,回憶著過往的細節(jié)。
“我倒是想起來了,這些年季行舟來王府還挺勤快,尤其是雙鯉在的時候。”
謝翊寧摸著下巴,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大秘密:“雙鯉今年二十有二了,你還沒給她許人家呢?!?/p>
棠云婋點了點頭:“雙鯉說只想留在我身邊,不想嫁人,我便沒有催過她。一切按她心意來就好?!?/p>
有駱表姑的例子在前,雙鯉二十二不嫁人,棠云婋接受良好。
謝翊寧眼睛一亮:“你說會不會是雙鯉一直不想嫁人,季行舟便一直等著她吧?”
棠云婋聽著他這大膽的猜測,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她記得有好幾次,季行舟來府里給她或者孩子們請平安脈的時候,要是碰巧雙鯉在一旁伺候,他總會多逗留片刻,找些由頭跟雙鯉說上幾句話。
她越想越覺得合理,和謝翊寧分析了起來:“雖然我早就給了她良籍,但很多人恐怕還是把她當(dāng)成我的丫鬟。”
“季家是世代都是太醫(yī)。雙鯉如今雖然替我經(jīng)營著北境的商路,但在季家人眼里,兩人身份上始終有差。若是讓雙鯉做妾,別說雙鯉不同意,我也不會同意?!?/p>
謝翊寧點了點頭。
季行舟這小子骨子里很重情義。
他若真對雙鯉有意,既不想委屈了她,又拗不過家里,恐怕真的會一直拖著不成婚。
“若真如此,倒也能解釋他為何非要跟來這趟苦旅了?!?/p>
在京城,季行舟身為太醫(yī),總要顧及家族和規(guī)矩。
到了這海上,天高皇帝遠,他或許覺得更自在些?
或者,他也想借這機會立些功勞,日后也好有底氣為雙鯉爭上一爭?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猜測換和了然。
謝翊寧摸著下巴,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有意思。若他真對雙鯉有心,等他不吐了,本王倒要好好問問他。”
棠云婋聽他這么說,忍不住輕輕拍了他一下:“你呀,少去逗他。緣分這種事,強求不來。”
她望向遠處海天一色的地方,語氣溫和。
“若他真有那份心,又足夠堅定,自會想辦法堂堂正正、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迎雙鯉做正頭娘子。這要靠他自己去爭、去搏?!?/p>
“倘若他自己都瞻前顧后,沒有擔(dān)當(dāng)和勇氣,我們即便點破了,除了讓雙鯉徒增煩惱還能改變什么呢?難不成還要我們按著他的頭去提親么?”
雙鯉是個好姑娘,不缺人娶。
前幾年,王府許多護衛(wèi)都有過求娶之意,只是雙鯉滿腦子的心思都是怎么給她多掙點錢,堅決表示不想那么早成婚。
她也就沒催過了。
謝翊寧聽到這話,贊同地點了點頭:“也是,由他去吧。是緣是劫,終究得他自己去經(jīng)歷。咱們還是靜觀其變吧?!?/p>
沒想到,兩人話音落下,身后就傳來了雙鯉震驚的聲音:“王爺,王妃,你們說、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