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jiān)聦m
喜姑垂手立著，聲音發(fā)緊：“殿下?！?/p>
“文公子的喜宴，若真按您說的辦……始終，太過冒險(xiǎn)了?！?/p>
喜姑一顆心七上八下。
要在別人家的喜宴上做那種事。
文家，那可是皇太后的母家啊！
萬一，萬一被發(fā)現(xiàn)了。
怕是祁照月都要吃不了兜著走！
祁照月對鏡，慢條斯理試著一支新制的梅花鈿。
點(diǎn)翠藍(lán)羽，襯得她肌膚賽雪，眉眼更添幾分冷艷。
她眼皮都未抬一下。
“喜姑，你這瞻前顧后的毛病，何時(shí)能改？”
鈿花在她指尖轉(zhuǎn)了半圈，穩(wěn)穩(wěn)貼上眉心。
“正因?yàn)槭峭庾婺讣?，才便宜行事。?/p>
她終于抬眸，看向鏡中的自己，嘴角勾起一抹涼薄笑意。
“真出了什么紕漏，文家難道還會眼睜睜看著我吃虧？”
“不過是小懲大誡，轉(zhuǎn)圜余地多的是?！?/p>
她又拿起另一支珠釵比劃。
“再說了，那等喜宴，人多手雜，燈影幢幢?！?/p>
“神不知鬼不覺，才是常態(tài)?！?/p>
“比在宮里與其他宴席，方便多了?！?/p>
祁照月放下珠釵，語氣一錘定音。
“就這么定了?！?/p>
她轉(zhuǎn)過身，鳳眸微瞇，寒光一閃即逝。
“你明日一早，就以替我送賀禮為由?！?/p>
“親自去文府走一趟。”
“把該安排的人，該送進(jìn)去的東西，都布置妥當(dāng)?！?/p>
“手腳麻利些，別留下任何痕跡?！?/p>
“懂了么？”
喜姑心頭一凜，只得應(yīng)下：“是，奴婢明白了。”
……
沈府花廳
秦氏與白冰瑤并肩坐著。
白冰瑤柔聲開口，語帶笑意：“沈夫人，您瞧，這些布匹，都是眼下京城里頂時(shí)興的料子?！?/p>
“母親特意囑咐我，給您送些來，裁幾身秋衣。”
她說著，又朝身側(cè)的丫鬟巧麗遞了個(gè)眼色。
巧麗會意，忙將一個(gè)精致的食盒提了上來。
“還有這個(gè)?！卑妆幹钢澈?，笑容更甜幾分。
“上回來看您，記得您說特別喜歡城南那家的櫻桃煎?！?/p>
“這次我路過，就順手給您帶了一份。”
秦氏看著那些色澤鮮亮、花樣新巧的布匹，本就笑意盈盈，聽聞櫻桃煎，更是眉開眼笑。
“哎呀！你這孩子，真是有心了！”
“還順手呢？怕是特意為我老婆子跑這一趟吧？”
“城南陳記鋪?zhàn)拥臋烟壹?，那可不是次次去都能買到的！”
白冰瑤臉頰微紅，帶了幾分女兒家的嬌羞：“只要夫人喜歡，跑多少趟都值當(dāng)?！?/p>
“喜歡！喜歡！怎么不喜歡！”秦氏樂得合不攏嘴，一把拉過白冰瑤的手，親昵地拍了拍。
她仔仔細(xì)細(xì)打量著眼前的姑娘，左看左喜歡，右看右滿意。
秦氏心下不住點(diǎn)頭。
這白家姑娘，真真是她心目中兒媳婦的絕佳人選！
出身名門自不必說，知書達(dá)禮，模樣兒又生得這般齊整漂亮。
最難得是這份心思，嘴甜會說話，曉得討長輩歡心。
這樣的姑娘，打著燈籠都難找！
秦氏想著想著，握著白冰瑤的手，又緊了幾分。
白冰瑤感受到那力道，心中暗喜，面上卻愈發(fā)恭順。
“夫人謬贊了?！?/p>
她垂眸淺笑：“這些都是冰瑤應(yīng)該做的?！?/p>
秦氏聞言，更是熨帖。
白冰瑤話鋒忽轉(zhuǎn)，似不經(jīng)意。
“上回圣上封賞那位縣主，聽聞也得了不少好布料？其中似有蜀錦呢?！?/p>
“冰瑤今日帶來的這些，怕是都比不得縣主獻(xiàn)給您的?！?/p>
這話像根針，扎在秦氏心上。
她臉上笑容瞬間凝固，沉了下來。
“就她？”尾音微冷。
秦氏嗤了聲：“圣上賞賜再多，我院子里頭可沒見過半點(diǎn)?！?/p>
“別說蜀錦，尋常布頭也沒見她送來我院里頭！”
白冰瑤眼底精光一閃，面上卻恰到好處地驚慌：“哎呀！”
“瞧我，竟說錯(cuò)話了！”眸中滿是無辜。
秦氏哪會怪她：“不怪你。”
“外人看著風(fēng)光，以為那些賞賜，總有我老婆子一份。”
“可她呢？”
秦氏冷笑，滿是譏誚：“我打探過，那些好東西，大半都讓她搬回那個(gè)娘家去了！”
“半點(diǎn)規(guī)矩不懂！”
秦氏又拍了拍白冰瑤的手背。
“唉！”她長嘆一聲，滿是恨鐵不成鋼：“若是有你一分貼心就好了！”
這話，自然指的是凌曦。
白冰瑤心中暗喜，面上卻愈發(fā)溫柔恭順。
“老夫人?！?/p>
她柔聲細(xì)語，帶著幾分替人著想的體貼：“凌小娘畢竟是平民出身?！?/p>
“頭一回見到那么多黃金布匹，眼界淺些，難免首先想到自家親人?！?/p>
“也是一片孝心，希望家里人能吃飽穿暖罷了?！?/p>
這話聽著像是在為凌曦開脫，實(shí)則字字句句都在點(diǎn)火。
秦氏聽了，果然沉默了。
是啊，凌家什么光景，她不是不知道。
早先她也曾喚來府里的李主事，細(xì)細(xì)問過凌家的情形。
據(jù)說，整個(gè)凌家，竟還沒有沈府一個(gè)稍大些的院子寬敞。
確實(shí)磕磣。
可再磕磣，那也是姓凌！
如今她凌曦，是沈家的妾！
既已入沈府，便應(yīng)以夫?yàn)樘?，以沈家為重?/p>
怎么能胳膊肘盡往外拐，轉(zhuǎn)頭就將宮中賞賜的好東西，大包小包都搬回那個(gè)破落娘家？
這傳出去，沈家的臉面何存！
她這個(gè)做主母的，又該如何自處？
越想，秦氏心中那股無名火便越燒越旺。
恰在此時(shí)，她眼光一掃。
隔著花影重重，便凌曦一身素凈衣衫，正從院外小徑款款走過，看方向，是要回觀山院。
秦氏臉色徹底沉了下來，嘴角緊抿。
“王嬤嬤！”她聲線陡然拔高。
侍立一旁的王嬤嬤心頭一凜，連忙躬身：“奴婢在?！?/p>
秦氏下頜微抬，指向凌曦身影消失的方向，語氣冰冷：
“去！”
“把凌小娘給我叫過來！”
“貴客臨門，她從外頭回來，竟也不先來我這里問個(gè)安，見個(gè)禮！”
“真是越來越?jīng)]規(guī)矩！”
白冰瑤垂著眼瞼，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得意淺笑。
伸出手輕輕掩住了唇：“女子出門，無論從何處回來，第一件事便是先去給母親請安問好呢?！?/p>
“不過也不怪凌小娘她，畢竟平民出身，不懂這些也是應(yīng)當(dāng)?！?/p>
這話，看似在替凌曦辯解，實(shí)則每一個(gè)字都像是一把小扇子，將秦氏心中的火苗扇得更旺。
秦氏聽著，本就鐵青的臉色又沉了幾分，鼻息都粗重起來。
她怎么就沒想到這一層！
白冰瑤一個(gè)外客，都如此知書達(dá)理，懂得孝順長輩。
她凌曦呢？
一個(gè)靠著幾分姿色爬上來的妾室，竟敢如此怠慢她這個(gè)主母！
越想越氣
王嬤嬤領(lǐng)了命，腳下生風(fēng)，攔下了凌曦。
“凌小娘，夫人讓您去花廳一趟?！?/p>
凌曦腳步微頓，眼睫輕顫，目光往花廳方向瞟了一眼。
隱約能看見秦氏和白冰瑤并坐的身影。
凌曦心中便已明了七八分。
平日里，秦氏雖然對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卻鮮插手觀山院的事。
也不會主動(dòng)喚自己過去問話。
定然是白冰瑤又在她耳邊添油加醋，說了些什么不中聽的話。
這女人，還真是時(shí)刻不忘給她找麻煩。
不過……
秦氏再如何，也是沈晏的生母，是這沈府名正言順的主母。
她凌曦在沈家一日，便要對這位夫人敬重一分，至少表面功夫要做足。
“有勞嬤嬤了。”凌曦聲音平靜，聽不出喜怒。
她倒要看看，那白冰瑤今日又唱的是哪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