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永年拍了拍凌妻的手,長嘆一聲:“我們又怎會(huì)怪她,只是……”
只是原本可以做賀明閣的正房娘子,如今卻要做一房妾室,與別的女人爭奪夫君的寵愛……
凌永年咬緊牙關(guān),心里像堵了一塊大石頭,沉甸甸的,喘不過氣來。
凌妻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我的曦兒……”
她捂著臉,肩膀不停地顫抖著。
凌永年也紅了眼眶,粗糙的大手輕輕拍著妻子的后背。
他何嘗不心疼女兒!
“沈大人,小女……可是愿意?”
他的聲音也有些沙啞。
自與賀家訂親后,女兒與賀明閣走得極近。
他也看得出來,女兒是真心喜歡對方,可如今——
沈晏輕聲道:“我探尋過凌姑娘的意思,她愿意?!?/p>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向凌家夫婦長揖到底:“兩位放心,我定會(huì)好好照顧凌姑娘!”
你想怎么照顧?
讓她的寶貝女兒與后宅那些女人爭寵么?
凌妻本想脫口而出,卻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女兒已失了清白,與賀家的婚事本就泡了湯。
如今此人愿負(fù)責(zé),且愿過明路納女兒為妾,已是幸事。
可是她總覺得,不應(yīng)該是這樣,不應(yīng)該?。?/p>
凌永年知道妻子心中想法。
他咬了咬牙抬頭看向沈晏,目光復(fù)雜。
有憤怒,有無奈,還有懇求。
“還請大人多多照顧小女?!?/p>
“兩位放心?!鄙蜿搪曇魣?jiān)定有力。
若是凌曦安分守已,無論日后如何,他定保她無虞。
沈晏的身影消失在凌家小院門口。
門外候著的小廝魚貫而入,將一擔(dān)擔(dān)的聘禮抬進(jìn)院子。
紅綢系著的檀木箱子幾乎占滿了小半個(gè)院子。
凌妻依舊捂著臉低聲啜泣,肩膀一聳一聳的。
凌永年輕輕拍著妻子的背。
他看著堆積如山的聘禮,心里卻像堵了一塊大石頭,沉甸甸的,喘不過氣來。
這些東西,能換回女兒的清白嗎?
能換回女兒的幸福嗎?
“夫君,你說,曦兒她……真的愿意嗎?”凌妻哽咽著問。
凌永年沉默了。
他也不知道。
“那位沈大人……真的會(huì)對曦兒好嗎?”凌妻又問,語氣中充滿了懷疑和擔(dān)憂。
凌永年再次沉默。
沈晏是何等人物,他心里清楚。
這種世家,多少達(dá)官貴人想方設(shè)法地往他床上塞人?
又有多少世家貴女眼巴巴地想與他結(jié)親?
這樣的人,真的會(huì)真心實(shí)意的對待一個(gè)妾室嗎?
他不敢想。
可又能如何呢?
木已成舟,無力回天。
他只能緊緊握住妻子的手,給她無聲的安慰。
……
觀山院
“公子?!?/p>
沈晏剛踏入主屋,凌曦便迎了上去,盈盈一禮。
見她臉色仍有些蒼白,沈晏皺眉道:“不好好在屋里頭呆著,出來作甚。”
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關(guān)切。
凌曦解釋道:“燒退了,身子無礙。”
剛退燒時(shí)頭重腳輕的,想起來曬曬太陽都要被晚照按回榻上。
今日好了一些,便起來小小活動(dòng)一下。
沈晏卻不甚贊同:“是否真無礙,聽府醫(yī)的?!?/p>
凌曦失笑,倒是沒想到這男人這么關(guān)心自己,便輕聲道了句是。
沈晏步入主屋:“今日去了凌家。”
隨即從袖中取出一個(gè)帖子遞給她。
她有些錯(cuò)愕地接過,打開。
居然是正式納妾文書,上頭還有官府印信。
凌曦不由有些驚訝。
這就說明沈家人同意了?
凌家夫婦也同意了?
還給了他原主的生辰八字!
沈晏將她驚訝的神色盡收眼底:“他們十分掛心你?!?/p>
掛心?
可惜了。
有這么好的父母,原主卻一心掛在那渣男身上。
為渣男生為渣男死,最后還……
凌曦?cái)肯马?,沒有應(yīng)聲。
沈晏繼續(xù)道:“若是有空回去見見吧?!?/p>
“我……妾身能回家?”她猛地抬頭,有些驚訝。
一般古代妾室出門,都要經(jīng)過正妻的同意。
更何況是回家探親了。
“自然?!鄙蜿炭粗?,眸色深沉,讓人捉摸不透。
“凌家是你的根,我不會(huì)阻攔你與家人來往。”
“多謝公子?!彼I?。
“以后日子還長著,不必如此拘謹(jǐn)?!?/p>
凌曦抬頭,撞進(jìn)他深邃的眼眸,勾起了唇角:“是。”
她終是沒有選擇錯(cuò),沈晏是良人。
……
秋蕪院
雕花窗欞透進(jìn)一絲涼風(fēng)。
丫鬟翠兒戰(zhàn)戰(zhàn)兢兢站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你說什么?”
席秋娘猛地站起身,手中茶盞“哐當(dāng)”一聲落在地上,碎片四濺。
茶水濺到她裙擺上,她卻渾然不覺。
“表哥……親自去下納妾禮?”
她死死盯著翠兒,杏眼圓睜,幾乎要從眼眶里瞪出來。
翠兒嚇得渾身一抖,頭埋得更低了。
“奴婢……奴婢親眼所見,抬進(jìn)凌家聘禮,堆滿了小半個(gè)院子……”
席秋娘眼前浮現(xiàn)出沈晏那張俊朗的臉,嬌艷的紅唇此刻抿成一條直線。
“姓凌的賤人!”
她咬牙切齒,每一個(gè)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
“沒想到……她在表哥心中還有幾分份量!”
京中世家貴女愛慕沈晏者眾多。
可她從未將這些人放在眼里。
包括祁照月!
可以這么說,凡是沈晏不在意的女人,她也不在意!
不過就是妻、不過就是妾、不過就是通房罷了!
男人的心在不在你這里,多高的位置又有何用?
還不是獨(dú)守空房對寂寥?
若凌曦只是個(gè)妾室,倒也無妨。
可表哥親自下了納妾禮!
親自!
她原以為,凌曦不過是個(gè)無關(guān)緊要的人,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
可是現(xiàn)在……
她不甘心!
憑什么!
她陪在沈晏身邊這么多年,溫柔體貼,百般討好。
到頭來,竟然比不過一個(gè)突然冒出來的賤人!
她來回踱步,死死攥著帕子。
不行!
她不能坐以待斃!
必須得想個(gè)辦法!
……
刑部
氣氛凝滯,幾縷沉香裊裊升起,卻驅(qū)不散空氣中彌漫的壓抑。
沈晏端坐上首,指尖一下一下地敲擊著桌面,發(fā)出沉悶的聲響,仿佛敲擊在賀明閣的心上。
他目光沉沉地注視著賀明閣,薄唇輕啟:“賀大人此番前來,想必春日宴的事,有結(jié)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