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長安一把將雪白毛團(tuán)緊緊摟入懷中,低頭蹭。
小貓兒喵喵叫。
“歲歲,我的歲歲!”
她這才抬眼問:“你怎在這?”
目光掃過他身上的裝束,難道……
南洲人?
祁長安心中咯噔一下,搶在他開口前急道:“你、你該不會是南洲通事吧?”
方才她還怎么腹誹人家太子的?
九尺?銅鈴?噩夢?
臉頰瞬間燒得通紅,恨不得原地消失。
“那、那個……”她眼神游移,聲音發(fā)虛,“我剛剛……胡說八道的,你千萬別當(dāng)真!”
“你們太子……挺好的,真的,特別好!英明神武!”
紫眸男子唇角笑意更深,幽邃眼底似有星光閃爍,正欲啟唇。
“啊對了!”祁長安猛地一拍腦袋,截住他的話頭。
“上次,多謝你?!?/p>
她手忙腳亂從腰間解下一個素凈荷包,掏出小瓷瓶不由分說塞進(jìn)他掌心。
“我聽你同伴說……”
說到一半,她話音一頓,飛快瞥了眼男子身后的太監(jiān)。
小太監(jiān)極有眼色,立刻躬身,悄然后退數(shù)步,眼觀鼻鼻觀心。
祁長安心稍定,這才湊近,壓低聲音,帶著幾分神秘:“你中毒了?”
紫眸男子眸底掠過一絲殺意,快得幾乎捕捉不到。
祁長安卻毫無察覺,繼續(xù)小聲說:“這個,是一位厲害大夫送我的,說是能解毒。”
她眼神懇切,語氣真誠,“你上次救了我,這個……希望能幫到你?!?/p>
他救了她。
她還記得。
紫眸男子薄唇微啟,正欲說些什么。
身后忽地傳來宮女焦急的輕呼。
“殿下,殿下!”
宮女匆匆奔近,瞧見紫眸男子,先是一怔,隨即迅速斂衽行禮。
爾后向祁長安道:“殿下,宴席快開了,皇后娘娘正尋您呢!”
殿下?!
她竟是皇室中人!
紫眸男子眼底異色一閃即逝。
“知道了?!逼铋L安匆匆應(yīng)了一聲,心頭卻是一緊。
她旋即轉(zhuǎn)向紫眸男子,臉上堆起討好的笑,壓低聲音。
“那啥,我方才,什么也沒說,純屬胡言亂語!”
她晃了晃小腦袋,眼神示意他手里的小瓷瓶。
“你看在這……藥的份上,替我保密哦!千萬千萬!”
祁長安心里小鼓咚咚直敲。
萬一這些話傳到南洲太子耳朵里,他氣量小,不肯跟大恒結(jié)盟可怎么辦?
這可是天大的事!
她也不等紫眸男子回應(yīng),抱著懷里的歲歲離開,裙擺飛揚,像只受驚的小兔子。
紫眸男子手里還捏著那只小瓷瓶,指尖摩挲著光滑的外壁。
望著小姑娘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退至遠(yuǎn)處的太監(jiān)見狀,快步挪了回來,躬身侍立。
“她是宮里的哪位殿下?”紫眸男子將小瓷瓶收好。
太監(jiān)愈發(fā)恭敬,垂首回道:“回稟貴使,是長安公主殿下?!?/p>
“長安公主?!彼貜?fù)著,若有所思……
宮燈映照,文武百官紛紛入席。
祁長安跟在程皇后身后,身側(cè)是沉著一張臉的祁照月。
正在桌前站定便要入座,忽聽殿外太監(jiān)尖細(xì)的唱喏聲陡然拔高,劃破了宴飲前的低語——
“太子殿下到——”
緊接著,又是一聲:“南洲太子殿下到——”
南洲太子?
祁長安抬起小臉,好奇地朝殿門口望去。
視線便不由自主被一人攫住。
那人與祁長澤并肩而入。
一襲墨底金繡的異域錦袍,襯得他身形愈發(fā)頎長挺拔,周身氣質(zhì),竟是說不出的尊貴疏離。
與祁長澤站在一處,氣勢卻也未弱上半分。
祁長安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往上移。
然后,她看清了他的臉,以及……那雙眼。
紫色的!
她驀然瞪大雙眼!
南洲太子似有所覺,目光掃了過來。
猝不及防,四目相對。
祁長安一個激靈,下意識的,臉上堆起一抹笑容。
要多諂媚有多諂媚,要多無辜有多無辜,還帶著三分小心翼翼的討好。
而內(nèi)心的小人早已捶胸頓足,淚流滿面。
……
鎮(zhèn)國公府
祁長安小臉煞白,將如何丟了歲歲,如何蛐蛐南洲太子結(jié)果反遇上本尊的事兒說了。
謝昭昭捧著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眼淚都飆出來了。
“虎背熊腰,身高九尺,目如銅鈴,力能扛鼎?哈哈哈哈……”
“嗚……我怎么就那么嘴碎呢……”祁長安欲哭無淚。
她扯著凌曦的袖子:“凌姐姐,你說……你說那位南洲太子,他、他會不會因此記恨,就不跟大恒結(jié)盟了?”
她越想越怕,小臉煞白。
“那父皇……父皇知道了,還不扒了我的皮,打斷我的腿呀!”
凌曦拍拍她的手,語氣倒是平靜:“安心,堂堂南洲儲君,不至于為這點小事斤斤計較?!?/p>
“再說,你也不是故意的?!?/p>
祁長安小腦袋耷拉下來,“萬一……萬一他就是那么小肚雞腸呢?”
說著,她憤憤地瞪向還在狂笑的謝昭昭。
“昭姐姐你還笑!你還笑!你都不幫我想想辦法……”
凌曦一個眼風(fēng)掃過去。
謝昭昭立刻收斂笑意,清了清嗓子。
順手拿起個橘子剝開,慢悠悠道:“哎呀,莫慌莫慌。”
她煞有介事地分析:“大不了,就把你賠給南洲太子當(dāng)媳婦。”
祁長安:“……”
這話聽著,也不是沒有道理。
可怎么琢磨著,這么別扭呢?
凌曦莞爾,揉揉她發(fā)頂:“好了,南洲太子還不至于為幾句戲言動怒。你呀,就是自己嚇自己?!?/p>
謝昭昭也湊趣:“就是,頂多把你搶回去,到時候我們?nèi)ツ现蘧饶?!?/p>
祁長安剛放下一半的心又懸了起來:“???”
正鬧著,謝崢捧著魚缸來了。
缸中,一條尺長的赤尾肥鯉正悠哉擺尾,鱗片在日光下閃著金光。
祁長安被吸引了目光。
方才那點對南洲太子的惴惴不安,瞬間被這條肥鯉擠到了九霄云外。
祁長安的注意力總算被肥鯉勾走,謝昭昭這才覷著空,壓低聲音問凌曦:“還在想沈白兩家那紙婚書?”
凌曦“嗯”了聲,聲音有些發(fā)沉。
“沈白兩家的婚事,怕是鐵板釘釘,改不了?!?/p>
她頓了頓:“不過,我已求了公子。”
“白小姐進(jìn)門之日,便是我離開沈家之時?!?/p>
謝昭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嘆了口氣。
那婚書,的確棘手。
她本想再勸慰幾句,可見凌曦神色堅定,便知多說無益。
屋里一時有些安靜。
祁長安還在那邊逗弄著肥鯉,時不時發(fā)出一兩聲被魚尾濺到水的驚呼,渾然不覺兩個姐姐間暗流涌動的情緒。
忽地——
謝昭昭一拍額頭。
“哎呀!”
“瞧我這記性!”
她像是想起什么頂頂要緊的事,噌一下站起身。
“你等等!”話音未落,人已快步進(jìn)了里屋。
片刻,謝昭昭捏著一張燙金描桂的帖子出來。
“給?!彼龑⑻尤搅桕厥掷铩?/p>
凌曦垂眸。
一張?zhí)樱蚁陆且淮氐鸹?,寫了個文字。
她指尖微動,翻開。
“文家長子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