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凌曦微微歪了歪頭,眸中滿是疑惑,“你不生氣?”
“我生什么氣?!鄙蜿炭粗Щ蟮男∧?,不由失笑。
燭光下,他眼底的笑意溫暖而真切。
“她沒錯(cuò)?!?/p>
他輕輕嘆了口氣,握著她的手緊了緊。
“我本想再看看時(shí)機(jī),說不定有其他的什么法子可以解決婚書,能更周全些?!?/p>
他看著她的眼睛,目光專注而誠懇。
“快刀斬亂麻,才是對你,對我,對所有人最好的交代?!?/p>
凌曦喉嚨一緊,聲音有些發(fā)澀。
“若是……若是圣上降罪呢?”
“或是降職?你的仕途……也不要了?”
沈晏這樣做,幾乎是與整個(gè)士族階層為敵。
祁氏皇族一黨?
皇帝最信任的手下?
太子伴讀?
這些光環(huán),在“自請除族”面前,會(huì)黯淡,甚至成為攻訐他的利刃!
沈晏眼底的笑意斂去幾分,依舊溫和。
他只輕輕搖頭,仿佛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莫擔(dān)心?!?/p>
他聲線沉穩(wěn),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圣上那邊,我自有決斷?!?/p>
凌曦心頭猛地一梗。
誰擔(dān)心他了!
她只是……她只是不喜歡聽人說什么“為了你我才如何如何”。
好像不是為了某個(gè)人,對方就絕對不會(huì)做這件事。
可明明,他也因?yàn)樽隽诉@件事而獲益,不是嗎?
比如,擺脫這樁他也不想要的婚事。
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復(fù)雜思緒,輕輕“嗯”了聲。
“你決定了就好?!?/p>
“除名之后,我們便要搬出沈府?!彼Z氣平靜,“可能要委屈你一陣了。”
“委屈?”她想起自己現(xiàn)代那不足觀山院一間廂房大的出租屋,與父母一百平還不到的房子……
“我自小長大的院子,還沒這觀山院大呢。委屈什么呀?!?/p>
沈晏便放下心來,摸了摸她的頭。
……
靖遠(yuǎn)王府
秦老太君一見凌曦,熱絡(luò)招呼。
“凌丫頭,快坐!受苦了。”
她嗔怪道:“你再不來,老婆子我真要派人去沈府遞帖子?!?/p>
秦大夫人立在一旁,接過話頭,眉眼間皆是關(guān)切。
“是啊,伯驍回來都同我們說了。唉,只是沒個(gè)實(shí)證,這事兒確是難辦?!?/p>
凌曦臉頰微紅,有些不好意思,聲音也低了幾分。
“讓幾位擔(dān)心了?!?/p>
秦大夫人輕輕握住她的手,掌心溫暖。
“傻孩子,說什么話?!?/p>
“我與老太君合計(jì)過了,下旬府里辦個(gè)賞菊宴?!?/p>
她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厲色:“好好治治那祁照月,給你出氣!”
秦二夫人含笑點(diǎn)頭,語帶了然。
“如今那位公主殿下,可還被太后娘娘拘在宮里頭呢?!?/p>
“咱們靖遠(yuǎn)王府的帖子,太后不會(huì)駁面子,定會(huì)放人?!?/p>
秦老太君緩緩點(diǎn)頭。
“上回壽禮那事,太后心里也存著疙瘩,總覺祁照月儀行有失,失了皇家體面?!?/p>
老太君話鋒倏地一轉(zhuǎn),添了句。
“屆時(shí),把那白冰瑤,也一并請來?!?/p>
秦大夫人聞言,先是一怔,隨即掩唇。
“老太君這是唯恐賞菊宴不夠熱鬧呀?”
“白家小姐也得能從大牢里出來才行呢?!?/p>
秦二夫人亦是笑意盈盈,接口道。
“可不是。上回聽府上管事提過一嘴,壽宴那日白小姐被攔在外頭了?!?/p>
“如今若有咱們靖遠(yuǎn)王府的帖子遞過去,她還不趕緊巴巴兒地接著?”
秦大夫人嘴角勾起一抹嗤笑,語氣帶著幾分刻薄。
“下了大獄的貴女,這白冰瑤算京中獨(dú)一份兒了!”
“有人肯下帖子,怕不是做夢都要笑醒!”
凌曦聽著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已為她鋪排好一切,心頭驀地涌上一股暖流。
靖遠(yuǎn)王府這份旗幟鮮明的維護(hù),這份不加掩飾的撐腰,她實(shí)未料到。
秦老太君瞧出她眼底的動(dòng)容與那一絲未出口的顧慮,慈愛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好啦,丫頭莫多想?!?/p>
“就這么定了?!?/p>
凌曦在靖遠(yuǎn)王府,不覺便已是半日。
秦老太君本意是讓她多坐坐,等秦捷回來,再一道用個(gè)便飯。
誰知左等右等,秦捷始終不見人影。
眼瞧著窗外的天色一分分暗沉下去,金烏西墜,暮色四合。
凌曦心下微動(dòng),起身告辭。
“老太君,天色不早,我該回沈府了?!?/p>
再晚,怕是又要惹出些閑話,說她不知禮數(shù),夜不歸宿。
秦老太君也知曉其中關(guān)竅,點(diǎn)了點(diǎn)頭,并未強(qiáng)留。
“也好?!?/p>
她揚(yáng)聲喚道,“來人,備車,讓王府的管事親自跑一趟,務(wù)必將凌姑娘安安穩(wěn)穩(wěn)送回沈府。”
凌曦心頭一暖。
夜航巷那樁事之后,自是謹(jǐn)慎了百倍。
“多謝老太君?!彼嫘膶?shí)意道,未曾推辭這份好意。
待凌曦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門外,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秦捷才帶著一身微涼的秋意,姍姍歸來。
一進(jìn)門,便見秦老太君坐在榻上,手里捻著那串碧璽佛珠,臉色卻不怎么好看。
“祖母?!鼻亟萆锨埃Z帶了幾分隨意。
秦老太君抬眼皮瞥他一下,哼了聲。
“你倒還知道回來!”
“今日怎生這般晚?這個(gè)時(shí)辰,怕是凌丫頭都進(jìn)沈家大門了!”
秦捷聞言,眉梢微挑,隨即失笑。
他確不知凌曦今日會(huì)來府上。
“孫兒也是臨時(shí)有些公務(wù)絆住了?!?/p>
他幾步走到老太君身旁,伸手輕輕替她捶著肩,“祖母莫?dú)猓笥伊韫媚镆膊皇峭馊?,下回孫兒再陪她說話便是?!?/p>
“下回?還有什么下回!”
秦老太君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卻掠過一絲精明。
“我可聽說了,沈家那小子,竟是把沈家三成的祖產(chǎn)都抬去了白府!”
“這般手筆,可見是鐵了心要跟白家一刀兩斷,干干凈凈!”
秦老太君不悅地覷著他:“你與凌丫頭,還不一定有戲?!?/p>
秦捷不以為意:“情愛之事,有時(shí)并非投入多少便能定勝負(fù)?!?/p>
“上回孫兒也曾旁敲側(cè)擊,問過凌姑娘,她喜歡什么。”
秦老太君捻佛珠的手指停了停,抬眼看他。
他聲音平緩:“她說,她喜歡自由與銀子。”
“這丫頭倒是耿直?!鼻乩咸凵裎㈤W。
秦捷頷首,“不受拘束,隨心所欲,可也知黃白之物的重要?!?/p>
“這些日子瞧著,她對沈家那位沈侍郎……并不上心。”
“一顆心,倒大半撲在了她的生意上,經(jīng)營得有聲有色?!?/p>
秦老太君似笑非笑地睨了秦捷一眼:“你可是退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