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撇了撇嘴,補充道:“不過,不出意外最后也是個死?!?p>祁照曦手緩緩松開。
她垂下眼簾,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情緒。
很好。
這般下場,也算給原主,報了半個仇。
余下的只有賀明閣了。
謝昭昭將那支金步搖穩(wěn)穩(wěn)插入,左右端詳,滿意地點了點頭。
“成了!瞧瞧,多美?。 ?p>銅鏡里,映出一張絕倫的臉。
金步搖上的流蘇隨著她細微的動作輕輕搖曳,紅寶的光華流轉(zhuǎn),熠熠生輝。
祁長安也湊過來看,嘖嘖稱奇:“皇姑姑戴什么都好看!”
祁照曦看著鏡中的自己,嘴角勾起。
是啊。
從今天起,她便是祁照曦。
大恒,唯一的長公主。
原主的血債,陳月逃不過,賀明閣也別想!
彩云走了進來屈膝一福,聲音里都帶著笑意。
“殿下,凌老爺和凌夫人到了,正在慈寧宮喝茶?!?p>謝昭昭順勢說要去御花園尋傅盈秀。
宴前的親情時光,她這個外人在總歸不好。
祁長安也是個機靈的,說是要去尋皇后,也沒跟上。
慈寧宮內(nèi),檀香裊裊。
凌永年與凌夫人坐在一處,神情間透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拘謹。
縱然皇太后笑容和善,一如往昔。
可這宮殿的威儀,這身份的鴻溝,還是像座無形的山,壓得他們有些喘不過氣。
直到那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出現(xiàn)。
女兒一身繁復(fù)華美的宮裝,金絲鸞鳥紋樣日光下流光溢彩。
發(fā)髻上,一整套赤金頭面襯得她整個人貴氣逼人。
祁照曦蓮步輕移,先是規(guī)規(guī)矩矩向皇太后行了大禮。
而后,她轉(zhuǎn)向凌氏夫婦,欲拜。
皇太后沒有阻止。
按理說,祁照曦如今已是公主身份,無論凌氏夫婦的身份如何,也不應(yīng)再拜。
生恩大,養(yǎng)恩更大……
“哎喲,我的曦兒!”凌夫人再也忍不住,幾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眼眶瞬間就紅了。
“快起來,快起來!”
她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女兒,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嘴里不住地念叨。
“可真好看!我的曦兒,真好看!”
那雙手,溫暖而粗糙,緊緊握著祁照曦,仿佛握住了失而復(fù)得的珍寶。
“那是自然?!鄙鲜椎幕侍笮Φ么认?,眼中滿是欣慰。
“哀家的女兒,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p>她看向凌永年夫婦,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安撫力量。
“日后啊,兩位便安心在京城住下?!?p>“什么時候想曦兒了,只管遞牌子進宮來?!?p>皇太后頓了頓:“或者,叫曦兒出宮去瞧你們,也是一樣的?!?p>凌夫人聞言,臉上笑開了花,一顆懸著的心,總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落回了肚子里。
她方才還怕呢,怕女兒一朝成了金枝玉葉,皇太后便要她們這對平民爹娘遠遠躲開,再不許相見。
“謝太后娘娘恩典!”
凌夫人激動得聲音都有些抖,拉著女兒的手,怎么也看不夠。
上首的皇太后瞧著,心中亦是歡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日后啊,曦兒有了駙馬,便讓他給你們二老養(yǎng)老送終?!?p>這話一出,凌永年與凌夫人俱是一怔,下意識對視一眼。
還是凌永年膽子大些,他拱了拱手,小心翼翼地開口。
“太后娘娘,曦兒她……她不是已經(jīng)有駙馬了嗎?”
“嗯?”
皇太后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
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剛認回來的寶貝女兒,什么時候就有了駙馬?
這滿京城的青年才俊,她還沒開始挑呢!
凌夫人見夫君開了口,也連忙跟著補充,語氣里滿是理所當(dāng)然。
“是啊,太后娘娘!就是那位沈侍郎啊!”
她生怕皇太后忘了,急急解釋。
太后不可能不知道啊。
當(dāng)時凌曦可是進了沈府,給沈侍郎做妾……
眼下放妾書都還沒蓋官印呢!
皇太后先是愣怔,隨即失笑出聲。
她擺了擺手:“此一時,彼一時。”
“如今,曦兒是何等身份?”
“這天底下的好男兒,任她挑選!”
她頓了頓,目光落在祁照曦身上,帶著一絲意味深長。
“沈晏那孩子不錯,卻不是非他不可。”
皇太后的話,讓祁照曦心頭一跳。
是了,她怎么忘了這茬!
之前還想著,好不容易能跟沈晏撇清關(guān)系,從此天高海闊,過自己說了算的神仙日子……
可如今,她成了皇太后的女兒,大恒的公主。
這婚事,怕是由不得她了。
皇太后起身走近,握住了祁照曦另一只手,拍了拍。
“這大恒的青年才俊,多如過江之鯽?!?p>“我們曦兒想要什么樣的,難道還尋不著?”
祁照曦嘴唇動了動,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她想說,她誰也不想尋。
可這話,她說不出口。
事關(guān)皇室顏面,豈能單身一輩子?
若她不嫁,恐怕日后還有更麻煩的事等著。
說不定會從哪里冒出來什么北洲國、西洲國的皇子……和親,也不是不可能。
與其被當(dāng)成一個物件送來送去,還不如……還不如自己挑一個順眼的。
挑一個……
不知為何,她腦海中,竟又鬼使神差地浮現(xiàn)出沈晏那張臉。
清冷,淡漠,對著自己時卻又溫柔異常。
祁照曦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連忙晃了晃腦袋,想把那張臉甩出去。
不行,不行!
此時孫姑姑緩緩入內(nèi):“太后娘娘、公主殿下,開宴的時辰到了……”
……
冬日暖陽正好,園中紅梅映著白雪,煞是好看。
宮中設(shè)宴,世家勛貴云集,三三兩兩相熟的官員女眷聚在一處,言笑晏晏。
可那笑意底下,藏著的全是按捺不住的八卦心思。
話題中心,自然是那位剛被從云端拽下,打入獄的祁照月。
“聽說了嗎?那個祁……居然是假的!”
“這叫什么事兒!”
人群中,禮部侍郎家的嫡女李芳菲最是按捺不住。
她撇了撇嘴,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一圈人都聽見。
“哼,我就說嘛?!彼藗€白眼。
“她那副小家子氣的做派,哪里比得上咱們真正的長安公主半分?”
陳若羽只淡淡瞥了她一眼,沒吭聲。
李芳菲討了個沒趣,也不在意,轉(zhuǎn)身又湊到文媛身邊。
“喂,文媛,你家不是與皇太后沾親么?可知這真公主……究竟是誰?”
文媛自己腦子里都是亂糟糟的。
一想到自己從前如何跟在祁照月屁股后面,鞍前馬后,沒少幫著她去欺負那個姓凌的……
結(jié)果呢?
結(jié)果人家搖身一變,成了真公主!
見鬼!
文媛心里又悔又惱,腸子都快青了,哪里還有半分心思搭理李芳菲這種墻頭草。
她現(xiàn)在只求那位凌……不,長公主殿下,千萬別記起她這號小人物才好。
況且,父親文斌特意叮囑了,千萬不能將這消息給泄露出去,不然便要家法處置。
文媛嚇得愣是一直呆在府里,哪里也沒去。
李芳菲自知沒趣,又轉(zhuǎn)頭對向首座下首的空桌。
那桌是給誰準備的?
連靖遠王府都要屈于下位……
她好奇地掃了一圈,排得上名號的都已經(jīng)坐下了,連那冒牌貨的前駙馬一家子都在……
她目光落在了賀明閣身上,嘴角勾起一抹鄙夷。
“看得上祁照月的能是什么貨色……”她口中喃喃。
陳若羽暗中翻了白眼。
看得上祁照月的能是什么貨色?
還不是你李芳菲?
當(dāng)初也不知是誰,成日里跟在祁照月屁股后頭,“公主”長,“公主”短,叫得比誰都親熱。
她都恥之為伍。
另一邊,賀夫人一雙眼正滴溜溜地掃視著全場。
她心中暗自得意,瞧瞧,這滿殿的可都是京城里頂尖的人物!
若非她兒子賀明閣如今爭氣,掙了個從三品的官身,她們母子怕是連踏入這皇宮參宴的資格都沒有!
賀夫人嘴角一撇,壓低了聲音,湊到兒子耳邊。
“原來是個冒牌貨!”
她語氣里滿是鄙夷。
“我就說嘛,那賤人身上哪有半分金枝玉葉的貴氣?”
“又是偷人,又是懷野種的,簡直丟盡了皇家的臉!”
賀夫人越說越起勁,仿佛罵的不是前公主,而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她忽然想起一樁更要緊的傳聞,輕輕拍了拍賀明閣的肩膀。
“兒啊,我可聽說了,那個凌曦,被皇太后親自接入宮里……”
她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絲揣測:“你說,她會不會才是那個真的?”
賀明閣想都沒想便搖了頭:“娘,您就別瞎猜了。”
“就凌曦那小家子氣的模樣?怎么可能是長公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