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了舊愿,再祈新福。
佑大恒,風(fēng)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
她又拉過祁照曦,請了一枚平安符。
還想再求一道姻緣,卻被她輕輕按住。
皇太后只當(dāng)她女兒家嬌羞,莞爾一笑。
緣分天定,也好。
青煙裊裊,佛音漸遠(yuǎn)。
一人一車,啟程回宮。
祁照曦指尖微動,悄然掀開車簾一角。
車外便是恒江,江水湯湯。
晨霧未散,路上行人往來不絕。
挑著空擔(dān)的菜農(nóng),滿面風(fēng)霜,步履卻輕快。
忽地,前方行來十?dāng)?shù)人。
皆著尋常布衣,垂首躬身,狀似謙卑,卻兩手空空,與周遭農(nóng)人格格不入。
祁照曦心頭一跳,眸光微凝。
視線掃過,猝然與其中一人對上。
那是……
她瞳孔驟縮。
下一瞬,車簾悄無聲息落下。
“殿下,怎么了?”彩云的聲音帶著一絲好奇。
祁照曦猛然回神,一把攥住彩云手腕。
是賀明閣。
他怎會出現(xiàn)在此地?
又為何穿一身最瞧不上的布衣,臉上還沾染泥土?
便是要偽裝,要遮掩,可那雙眼……
那雙眼,她怎會錯認(rèn)!
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一抹不安爬上心頭。
祁照曦急切道:“彩云,立刻傳訊,快馬加鞭回京?!?p>“再差一人先行去京城門口調(diào)人過來接應(yīng)!”
“殿下?”
彩云滿眼不解。
“別問,快去!”
祁照曦一把將她推出車廂。
那隊布衣之人中,賀明閣腳步驀然一頓。
方才車簾掀起一角,那驚鴻一瞥。
跟在他身后的華杉見狀,壓低聲音:“怎么,這是見了哪家小娘子,竟叫賀兄移不開眼?”
“別忘了我們還在逃命!”
賀明閣置若罔聞,目光死死釘在那遠(yuǎn)去的車駕上,喉結(jié)微動,逸出一聲極輕的呢喃。
“曦兒……”
“你說什么?”華杉眼神驟然銳利。
賀明閣猛然回神:“是長公主,祁照曦?!?p>“她自小與我一同長大,定不會看走眼。”
“你說,那輛車上坐著的是祁照曦?”華杉瞇起眼。
視線在兩輛華貴馬車間來回逡巡。
他忽然勾起唇角,笑意陰冷:“能與長公主同行的,不是皇后,便是皇太后……”
看那兩輛馬車四周的侍衛(wèi)侍女,不過三十余人。
若是能挾持,又何愁不能安全地回到北國?
一只手重重搭上賀明閣的肩。
“賀兄。”華杉湊近他耳邊,“想不想……尚公主?”
一瞬間,賀明閣眼中盡是貪婪與野望!
馬車雖加快了速度,可離京城還有一段距離。
今日簡行,侍衛(wèi)不過十余人……
祁照曦提心吊膽。
車駕驟然一頓!
一抹滾燙的猩紅濺上車簾。
頭馬車夫咽喉死死釘著一支羽箭,身子軟軟垂下。
滾燙茶水傾覆,浸透了祁照曦的指尖。
“來人啊!有刺客——!”
……
山腳農(nóng)舍,一匹馬被高價買下,直奔秦家軍大營。
營帳內(nèi),秦捷正擦拭著佩劍。
親兵卷簾而入,附耳幾句,面色煞白。
擦劍的動作戛然而止。
一瞬間,劍鋒映出的眸子里,殺意凜然。
北國奸細(xì)!
又是北國奸細(xì)!
多少秦家兒郎的血,都灑在那片黑土地上!
他霍然起身,指骨因用力而泛白。
可秦家軍,是大恒的軍,非他一人之軍。
圣令未至,兵符不動。
他能調(diào)動的,唯有帳下親兵。
當(dāng)“長公主”與“皇太后”幾個字傳入耳中,他心頭猛地一沉。
腦海中閃過那張臉。
再無半分猶豫。
秦捷大步流星跨出營帳。
“點兵!”
他親自點了數(shù)十精銳。
“一隊,馳援池山!”
“余下之人,隨我——去白馬寺!”
話音未落,他已翻身上馬,玄色披風(fēng)在風(fēng)雪中揚起。
才過白馬寺沒多遠(yuǎn),血腥氣撲面而來。
風(fēng)雪裹挾著鐵銹味,刺入鼻腔。
馬蹄踏處,雪色殷紅。
秦捷勒住韁繩,瞳孔驟然一縮。
禁軍的尸身與其他人交錯倒臥。
刀劍相擊聲已然零落。
殘存的數(shù)名禁軍背靠背,圍成一個搖搖欲墜的血色圓陣,苦苦支撐。
圓陣中心,皇太后面無人色,威儀仍在。
祁照曦將她死死護(hù)在身后。
孫姑姑和彩云一左一右,已是強弩之末。
那張素日里總溫和笑意的臉,此刻慘白如紙。
唯獨一雙清眸,燃著不屈。
狠厲,冰冷,是同歸于盡的決絕。
她一手緊攬著皇太后,另一只手,死死捏著一根金釵。
釵頭尖銳,對準(zhǔn)前方步步緊逼的刀鋒。
那姿態(tài),仿佛只要防線一破,那金釵便要立時刺穿誰的咽喉。
秦捷的眼,瞬間燒紅。
他猛地拔出佩劍:“護(hù)駕——!”
華杉,動作一滯。
他緩緩側(cè)頭,陰鷙的目光掃向聲源處。
游戲,被打斷了。
他本不急。
剩下的禁軍,不過是籠中困獸。
他想慢慢玩。
一刀,一刀,割斷他們最后的希望。
他要看這些高高在上的貴人,丑態(tài)百出。
看皇太后威儀掃地,看長公主跪地求饒。
華杉的視線,重新黏回祁照曦臉上。
那張慘白面容,不見半分恐懼,只有刺骨的冷。
他很不喜歡。
他咧開嘴,露出一個滿是惡意的笑。
“嘿嘿,殿下?!?p>“只要你跪下來,給我磕三個響頭,我就放過你。”
聲音嘶啞,像淬了毒的沙。
祁照曦聞言,睫羽微顫。
隨即,一抹極淡的譏誚,染上唇角。
三個響頭?
她心中冷哼一聲。
怕是磕上十個八個,這群人也不會放過她們!
祁照曦一聲輕嗤:“本宮的金枝玉葉,你也配?”
華杉臉上那惡毒的笑,寸寸凝固。
貓捉老鼠的快感,蕩然無存。
正在此時,遠(yuǎn)處馬蹄聲碎。
秦家軍!
華杉瞳孔驟縮。
他再無半分戲耍之心。
他眼底血絲迸現(xiàn),兇光畢露,手中刀猛然指向祁照曦。
此刻他唯一的活路就是——
“快!給我抓住那娘們!”
聲音里的貪婪與瘋狂,再不掩飾。
“只要抓住她,封侯拜相,榮華富貴!”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數(shù)十名刺客呼吸一重。
眼中貪婪與瘋狂交織成火。
他們?nèi)缧岬窖鹊酿I狼,瞬間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