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藥的眼波終于略微流轉(zhuǎn),“死人了?”
“是呀。”
青雀點了點腦袋,“王爺臨走之前,不是留了兩個暗衛(wèi)保護(hù)王妃么?結(jié)果那天他們怕了太子,什么也不做,害得王妃……”
回憶起那天的事,青雀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咬了下嘴唇,道:“狩獵那天回到王府,王爺便處死了他們?!?/p>
沈藥愣了一下。
“還有圍場上的小廝和守衛(wèi),當(dāng)時太子發(fā)瘋,他們卻并未阻攔,反而助紂為虐。陛下便下令,處死了幾個,關(guān)押了幾個?!闭f著這話,青雀只覺暢快不已。
沈藥轉(zhuǎn)動腦袋,“那個人呢?”
青雀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王妃說的是哪個?”
沈藥喉嚨上下滾動,澀聲道:“殺了……瑪瑙的那個?!?/p>
當(dāng)時瑪瑙分明已經(jīng)聽了她說的話,準(zhǔn)備跑開了。
是那個小廝,趁其不備舉起了屠刀。
如果不是他,瑪瑙不會死的!
既然那么多人都被殺了,那么這個人呢?
“那個正關(guān)在王府?!?/p>
門外,傳來熟悉低沉的嗓音。
是謝淵。
沈藥聽到輪椅滾地的聲音,抬眼看去,謝淵不緊不慢進(jìn)入房中,坐著的輪椅,貌似不是以往的那輛。
沈藥手掌撐床,想要坐起來,可是身上實在沒有力氣。
青雀及時上前扶了把,沈藥順著她的力道才得以坐起身。
只是還太虛弱,需要靠在青雀的身上。
謝淵的輪椅在床前停穩(wěn),沈藥看過去,輕輕地問:“王爺,你的腿不是好了么?”
“沒有,只是那天,我聽見你在哭?!?/p>
謝淵那天,是迫使自已忽略疼痛,強(qiáng)行站起來的。
沈藥啊了一聲,視線落在他的腿上,“可是之前段大夫說,你的腿在沒有痊愈的情況下強(qiáng)行起身,以后會更難……”
謝淵淡定道:“他嚇唬你的。”
沈藥半信半疑。
謝淵岔開話題,“藥藥,那個小廝就在將軍府上?!?/p>
沈藥一下沒說話。
“殺了他也好,折磨他也罷,”謝淵凝視著她,“藥藥,一切任憑你處置。”
沈藥其實知道的,那天許多人都是畏懼于太子的尊貴身份,不敢站出來替她說話。
那個小廝也是急于在謝景初面前表現(xiàn)自已。
沈藥可以理解,可是她沒辦法坦然接受。
若是說他們沒錯,難不成,她的瑪瑙就錯了嗎?
僅僅是因為那是她小時候養(yǎng)過的馬,便活該被一刀刺死?
“若是你愿意,可以慢慢折磨。每天受刑,但吊著一口氣,不許他死。關(guān)在暗無天日的地牢,日夜不清,折磨更是了無止境。要不了多久,他便會徹底崩潰?!?/p>
謝淵的語氣輕描淡寫。
沈藥吐出一口濁氣,“不要了。直接殺了他就好?!?/p>
折磨他,瑪瑙不會回來,反而浪費(fèi)王府的人力物力。
更何況,說到底,罪魁禍?zhǔn)祝置髁碛衅淙恕?/p>
謝淵頷首,“好?!?/p>
沈藥偏過臉,問:“太子呢?”
謝淵道:“那天被我打了一頓,他昏死過去,被抬回東宮,當(dāng)晚醒過來,又被皇兄杖責(zé)十下。如今渾身是傷,高燒不退,正在東宮養(yǎng)病?!?/p>
“養(yǎng)病,”沈藥雙眸暗淡放空,仿若自言自語,“依舊是錦衣玉食,被人伺候著,更有最好的太醫(yī),最貴重的湯藥……”
僅僅是被打了一頓,被杖責(zé)幾下,就想繼續(xù)享受金尊玉貴的太子爺生活嗎?
沈藥閉了閉眼,又問:“王爺……薛姨母呢?”
謝淵回道:“這兩天,她一直住在靖王府上。”
沈藥愣了愣,“姨母在這兒?”
謝淵垂下眼睛,“她很后悔沒有保護(hù)好你。”
沈藥安靜一瞬,道:“王爺,我想見姨母一面?!?/p>
“現(xiàn)在?”
“嗯,現(xiàn)在?!?/p>
謝淵凝視著她有一會兒,側(cè)目示意銀朱:“去請。”
不多時,薛夫人便趕了過來。
沈藥抬眼望去,總覺得薛夫人都清瘦了些。
“藥藥……”
薛夫人站在床前,很想走近安慰她兩句,或是說一聲抱歉,可內(nèi)心萬千愧疚,叫她一時片刻不知從何說起。
沈藥這時眉眼彎彎,蒼白地微笑起來:“姨母,我沒關(guān)系的,睡了兩天,一切都好了。”
一聽這話,薛夫人的眼眶瞬間紅了。
若是沈藥責(zé)怪她,或許她心里還會好受些,偏偏沈藥柔聲細(xì)語,反過來安慰她……
“真的,”沈藥表情認(rèn)真,“姨母,等我養(yǎng)好了身子,下次我們還一起出門玩耍?!?/p>
薛夫人的淚水都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深吸口氣,平復(fù)下來,“藥藥,我實話同你說,狩獵前一日,侯爺來了望京,故而,狩獵那日我到得遲了一些。狩獵開始之后,有人來向我傳話,說侯爺?shù)谋砻缅\娘也來了望京。這個錦娘與侯爺感情很不一般,家中對她不甚喜愛,去年又死了丈夫,后來她一直賴著侯爺。侯爺心軟,收留了她,我因為這件事時常與侯爺吵架。一聽說她也來了,自是著急趕了回去?!?/p>
沈藥記起來,那天她是聽到了“王爺”“錦娘”的字眼。
但是現(xiàn)在說這些,沒什么意義。
她正打算說沒關(guān)系。
“但是這兩天,我越琢磨越覺得不對勁,那錦娘一個弱女子,如何來的望京?還有,我如今住的宅子是新買的,錦娘又如何一路找得過去?顯然早有人在背后謀劃了一切?!?/p>
薛夫人眉眼本便清冷,此刻更是壓下一片了涼薄陰翳,“這件事,我這兩天已經(jīng)在查,很快,我就會查清楚。她害得你受傷,我也一定讓她付出代價!”
最后,有些生澀但又真誠地安撫她:“這兩天,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必?fù)?dān)心?!?/p>
說完,轉(zhuǎn)身向外走去。
片刻,銀朱又端了藥進(jìn)來。
“我來喂?!敝x淵動作自然,接過了藥碗。
青雀扶著沈藥的身子,“王妃,這兩天您昏迷的時候,也是王爺喂的您哦。”
沈藥只是點了點腦袋,沒說什么。
謝淵舀起藥液吹涼往前送,她便乖乖張嘴喝下。
喝了兩口,沈藥慢慢地問:“前兩天,用了我之前準(zhǔn)備的那個竹子做的長勺子嗎?”
謝淵反問:“什么長勺子?”
沈藥疑惑,“沒有長勺子,那怎么喂的……”
謝淵坦然:“嘴對嘴?!?/p>
沈藥一愣,臉頰上驀地浮現(xiàn)出些許淡紅色彩。
謝淵唇角勾起些弧度,這樣的她,才終于鮮活了些。
“王爺?!?/p>
外邊傳來了丘山的聲音,遲疑了一瞬,“皇后娘娘……來了?!?/p>
沈藥喝藥的動作驟然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