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實在難聽,孫氏都忍不住皺了皺眉。
不過說的是外人,跟她又沒關系,也就隨口道:“我若是有女兒,也不可能嫁給這樣的人家?!?/p>
聽了她的贊許,周舅母的脊背挺得更直了些,想到什么,眼睛微微發(fā)亮,“說起來,老姐姐你沒有女兒,卻有個兒子,尚未成親吧?”
孫氏剛接話:“是啊,他……”
門外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周舅母扭頭一看,眼中頓時冒出怒火,“你還敢回來!”
孫氏的話沒說完被打斷,原本心里有點兒不舒服。
順著看去,見了自家寶貝兒子。
今日他們母子是一同受邀前來的,不知為何,兒子路上有些心不在焉,下了馬車難得沒等她,先一步過來了,奇怪的是,怎么比她到得還遲?
孫氏正要問問他。
卻聽身邊周舅母咒罵出聲:“你個有爹生沒娘養(yǎng)的,居然還敢厚著臉皮回來!”
孫氏陡然意識到什么,目光一凜,問:“剛才你說的野男人,就是他?”
周舅母騰出功夫回她:“是??!就是他!是不是一副窮酸短命相?”
孫氏的臉色霎時陰沉了下去。
周舅母死盯著裴朝,沒發(fā)現孫氏的異樣,嘴上還質問著:“我問你!你姓什么?家在哪里?爹媽是誰?”
裴朝穩(wěn)步走到近前,緩緩開口:“周夫人,我姓裴,家在積福巷,我爹是鎮(zhèn)國公。”
周舅母愕然瞪大雙眼,一開始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
裴朝又轉向孫氏,畢恭畢敬:“母親?!?/p>
孫氏冷沉著臉,嗯了一聲。
一剎那,周舅母的耳邊好似有驚雷炸響,嘴角懸空,整個人因為極度的震驚僵在了原地。
母親?
母親!
這不是什么商賈,而是鎮(zhèn)國公世子!
可她剛才怎么說的來著?
野男人,奸夫……
還對孫氏說,必定是小娘養(yǎng)的……
周舅母眼前一陣陣的發(fā)黑,幾乎當場暈厥過去。
緊接著她又開始懊惱。
怪不得剛才沈藥一直說不是商賈,讓她說話注意點兒。
原來沈藥是知情的!
是她沒把沈藥的話當回事……
懊惱之余,周舅母又有點兒惱怒。
這沈藥,就不能早點兒把話說清楚嗎?
好一會兒,她強扯起嘴角,聲音劇烈顫抖著,“老姐姐……”
孫氏冷冷地打斷了她:“你姓周,我姓孫,沒親沒故的,還是別姐姐妹妹的叫了?!?/p>
周舅母臉色難看,賠著笑臉,“是……國公夫人別生氣,我剛才那是關心則亂,隨口胡說,國公夫人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看看邊上的裴朝,心里真是一千一萬個滿意。
這可是鎮(zhèn)國公獨子!
將來那爵位、家產,全都是他的。
要是薛皎月嫁過去……
周舅母根本不敢想到時候會有多么潑天富貴的日子!
厚著臉皮,沖孫氏討好笑道:“國公夫人,兩個孩子相互看對眼了,那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別因為我說錯了話,就斷送了這么好的姻緣啊?!?/p>
“別。”
孫氏眼中卻只有厭惡,言語諷刺,“我這個兒子,一副窮酸相,又是個小娘養(yǎng)的,只怕是高攀不上你家女兒?!?/p>
這都是周舅母剛才背地里罵人的話。
周舅母臉上訕訕,尷尬得不知道手腳該往哪里放。
孫氏利落地轉身,對沈藥露出微笑,“多謝王妃今日的邀約與款待,國公府實在事務繁忙,先行告辭了?!?/p>
沈藥挽留:“國公夫人怎么這樣匆忙?嘗一嘗糕餅吧,都是新鮮做的,尤其是那桑葚糕,特意用冰塊鎮(zhèn)過,甜香涼爽,今日吃最是適宜?!?/p>
孫氏語氣淡淡,“王妃盛情款待,我心領了,實在是國公府有要緊事?!?/p>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沈藥也不好再留,微微一笑,“那下次我再請國公夫人?!?/p>
孫氏最后回了個笑,動身離去。
裴朝還惦記著在隔壁休息的薛皎月,叫她:“母親……”
孫氏眼皮都不抬一下,“要是不想認我這個母親,你盡管留下?!?/p>
說完,先一步頭也不回地走了。
裴朝知道,母親這是真的動了怒氣。
看看母親的背影,無奈嘆了聲氣,轉向沈藥,“告訴皎月,不要害怕?!?/p>
沈藥應下:“好?!?/p>
裴朝給了她一個感激的眼神,跟上了孫氏的步伐。
周舅母不死心,還想追上去,卻被國公府的嬤嬤鐵青著臉無情地推開,推搡之間,被水榭的門檻絆得摔了個狗啃泥。
她呆坐在地上,眼巴巴望著孫氏和裴朝那前呼后擁一大群人越走越遠,悔得捶胸頓足。
突然記起什么,又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對沈藥道:“王妃,你趕緊去國公府道個歉吧!這門親事好啊,不能就這么算了!”
沈藥嗓音偏淡:“我又沒做錯事,憑什么讓我去道歉?剛才罵人家世子的,不是你嗎?”
周舅母神情僵硬了一下,很快又埋怨起來:“這不是都怪你,不及時告訴我那是鎮(zhèn)國公世子!”
沈藥可不背這口鍋,“我沒告訴你,他不是商賈?”
“那你也沒說他是鎮(zhèn)國公世子啊!”
沈藥都被她氣得笑了:“周舅母,我好幾次都想說,是你一次又一次地打斷我,沒給我開口的機會!也是你當著國公夫人的面口無遮攔,生生斷送了這樁婚事!我當時讓你說話注意點兒,你卻說我擺王妃的架子!”
周舅母內心悔恨交織,巴不得扇自已兩巴掌。
煎熬了一陣,她巴巴地望向沈藥,“王妃,皎月可是你表妹??!她的婚事,你不能不管!”
沈藥語氣散漫,“我不管又如何?”
“你不管,我就讓望京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沒良心的!”周舅母這時候還想著威脅她。
沈藥倒是笑了,“舅母以往散播關于我的壞話,都是靠國公夫人吧?可是現在國公夫人已經被你惹惱了,靠你自已,那些難聽的話,該怎么往外傳呢?”
周舅母呼吸一滯,張了張嘴巴,卻發(fā)不出半點兒聲響。
沈藥坐在上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輕緩開口:“其實,若是鎮(zhèn)國公府的婚事成不了,沈公子也不錯?!?/p>
周舅母想也不想,“他那個沈家又不是你們將軍府沈家!連個高.官爵位都沒有,我可看不上!”
沈藥咦了一聲,“舅母,你這說的是什么話?沈公子的母親可是郡主,他年紀輕輕中了舉,今年便要參加會試,將來前途無量?!?/p>
郡……郡主?
周舅母難以置信地睜大了雙眼。
那可是親王的女兒!
也就是說,這個沈清淮,有個做親王的外祖父?
雖然現在沒有爵位,可憑著這一層關系,封個什么伯爵、侯爵,也是不在話下?。?/p>
周舅母又心動起來。
沈藥說完,對門外揚起了笑容,“沈夫人來了?!?/p>
沈氏踏入水榭,身后卻只跟了伺候的丫鬟嬤嬤,沒見沈清淮。
沈藥不免疑惑:“怎么不見沈公子?”
沈氏笑道:“他啊,路上遇見一只貓,說可愛,留在那兒逗貓玩,得好一會兒才舍得過來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