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歷十六年六月十九,臨安書院的那場比試以陳小富的完勝而告終。
下午沒有再比試駢文。
因?yàn)槟俏积R國學(xué)子吐血昏迷以至于比試就此中斷。
這對(duì)那些圍觀的臨安街坊們而言頗不盡興,對(duì)于陳小富而言也太過遺憾——
他相信上午的比試會(huì)在中午時(shí)候傳遍整個(gè)臨安城!
那么下午再比試駢文……這需要再交銀子!
他都想好了,要想下午前來觀看,每人需要銀子二十兩!
他堅(jiān)信會(huì)有更多的人前來,可偏偏那公子看過了自己的那首詞之后,竟然吐血昏迷了!
這叫什么事?
如此脆弱的?
老子的銀子??!
還好與他賭了十萬兩,這十萬兩銀票是他從那公子的袖袋中硬生生給取到手的!
然后……他辭別了江老夫子等人,阿來在前面開路,他帶著安小薇和梁靖茹在所有人的熱烈歡呼聲中離開了臨安書院。
然后再也沒有出現(xiàn)。
但整個(gè)臨安街頭巷尾茶樓酒肆,這些日子都在說著關(guān)于他的故事。
他已然從昔日的白癡變成了今日的大文豪!
花溪?jiǎng)e院再一次得到了臨安城所有人的尊敬與畏懼。
而陳小富這個(gè)昔日的白癡……而今已然成為了他們大肆稱贊的大文豪!
那位陳公子竟然有如此大才……臨安城的姑娘們腸子都悔青了!
昔日那位公子走在街巷里多看自己兩眼便覺得好不舒服,便覺得那眼神里帶著猥瑣,帶著齷齪。
那些略有家世的大家閨秀們是看不上這位花溪?jiǎng)e院的這位私生子的!
她們私下里也會(huì)說起他來。
言語里皆是嘲諷,舉止中皆是不屑一顧。
可誰知道他這么些年竟然是裝的!
這家伙,竟然裝的那么像,騙過了臨安所有的人。
他竟然有未婚妻,那未婚妻如此耀眼,令她們自慚形穢,便覺得曾經(jīng)讓他多看兩眼那才是莫大的榮幸。
以至于這些日子那些姑娘們相見,都不再是說某家的綢緞料子不錯(cuò),誰家的胭脂香粉更好。
她們說的竟然是某年某月某日在某處陳公子看過自己幾眼!
她們以此為豪。
這家伙還有比肩大儒之才華!
這才華之高,令她們就算懊悔亦生不起攀附之心來。
最佩服的還是賞月樓的那個(gè)叫紅袖的青樓姑娘。
她竟然當(dāng)著數(shù)萬人的面與陳公子相約……
這些天的白天,臨安書院的書香路上忽的多了許多不怕熱的姑娘。
這些天的夜里,賞月樓也人滿為患,客人中竟然也有半數(shù)是臨安城的那些大家閨秀!
她們許是為了與陳公子偶遇,為了能讓陳公子多看自己兩眼,
也或許就是想要再看看陳公子所做的詩詞文章,這第一手的詩詞文章便是她們在閨蜜面前吹噓的最大的資本。
她們當(dāng)然是失望的。
因?yàn)檫@幾日里陳小富并沒有去西子湖中的賞月樓——
不是他不想去!
而是未婚妻安小薇就在身邊,這種事總不能當(dāng)著未婚妻的面去吧。
事實(shí)上這年頭的青樓并非那種齷齪之地。
青樓里的姑娘不僅僅是需要長得漂亮,還需要具備極高的才藝。
去青樓多數(shù)是為了聽聽那些姑娘的曲兒,亦或與那些姑娘們把酒,看她們翩翩而舞。
那是個(gè)高雅的地方。
但凡與高雅二字沾邊那消費(fèi)就會(huì)很貴。
這些年在女皇陛下的勵(lì)精圖治之下,江南這個(gè)原本就富庶的地方比以往更富裕了一些。
臨安城有錢人不少。
臨安城的文氣還很重。
青樓是不愁客人的,但能得花魁之邀請(qǐng)不要銀子的客人卻幾乎沒有。
陳小富當(dāng)是這些年里的第一個(gè)!
他甚至都沒有再去臨安書院的藏書樓!
他在花溪?jiǎng)e院。
他帶著安小薇梁靖茹,也帶著陳二狗幾個(gè)下人奔走于花溪?jiǎng)e院的那些佃農(nóng)們的家里!
他教會(huì)了陳二狗從那些土墻房子的墻角根下,從牛棚豬舍里找一種叫‘地霜’的東西。
那東西很難聞,陳小富自然沒有讓安小薇和梁靖茹去接觸。
不過阿來似乎很感興趣。
因?yàn)檫@‘地霜’無極觀的老墻下就有不少,青云山里有個(gè)山洞中這玩意兒更多。
他不知道這位少爺收集這東西有何用。
鳳歷十六年六月二十四。
距離臨安書院的那場比試轉(zhuǎn)眼就過去了五天。
這天一大早,陳小富又帶著一行人走出了花溪?jiǎng)e院,向不遠(yuǎn)處的那村落走去。
今日他要到張大爺?shù)募依铩?/p>
這是這個(gè)無名的村落里他去過的最后一戶人家了。
張大爺受寵若驚。
“老婆子,快快快,少爺少奶奶來了!”
陳小富一行尚未到,張大爺家的狗已叫了兩聲。
張大爺遠(yuǎn)遠(yuǎn)看見少爺一行,心里歡喜極了,也擔(dān)心極了。
歡喜著少爺總算是來自己家了。
擔(dān)心著這家里實(shí)在沒啥東西能用來招待少爺少奶奶,聽說少爺少奶奶都很隨和,少爺少奶奶可以隨和,自己這個(gè)老佃戶卻不能太隨意。
一個(gè)年約五旬的老婦人走了出來。
她的雙手在腰間的碎花布圍裙上擦了擦,頗有些緊張:“老頭子,這、這怎么辦?”
“快把院壩打掃一下……我來擺桌子,屋子里太黑太亂,就請(qǐng)少爺少奶奶坐院子里?!?/p>
“對(duì)了,將大牛和源紅叫回來。”
“掃把給我,你去燒水,茶……就用大牛前些日子去山里采來的茶吧?!?/p>
“好……”
老婦人急急忙忙的走了。
張大爺急急忙忙將院子里掃了掃,擺上了家里唯一的那張八仙桌,也擺好了四條黝黑的凳子。
陳小富一行已到。
張大爺連忙迎了過去,躬身,小意的說道:“老奴見過少爺少奶奶……少爺少奶奶請(qǐng)!”
少奶奶,
這些日子安小薇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村子里的人叫她少奶奶。
當(dāng)?shù)谝惶烊サ谝粦羧思业臅r(shí)候,那位周大哥第一個(gè)叫的她少奶奶!
她本想糾正,但話到了嘴邊她卻咽了回去。
她發(fā)現(xiàn)自己很喜歡這個(gè)稱呼,比叫自己安小姐來的更親切一些。
這便是這些佃戶們將自己當(dāng)成了他們的女主人了!
很好!
只有梁靖茹心里有些不是個(gè)滋味,因?yàn)殛愋「簧踔炼紱]有向那些佃戶們介紹她是誰!
又一次被冷落。
不過這些日子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她都是默默的聽著,默默的看著,默默的跟著。
此刻,陳小富已伸出了雙手將躬身行禮的張大爺給攙扶了起來。
“張大爺,你是我大爺!”
張大爺嚇了一跳:“不不不,少爺才是我大爺!”
“看你這話說的,少爺只是少爺,你大爺永遠(yuǎn)都是你大爺!”
“莫客套莫客套!”
說著這話,他轉(zhuǎn)頭吩咐了二狗子三個(gè)下人去張大爺家收集‘地霜,’他就這么隨意的攙扶著張大爺?shù)氖直圩诹俗狼?,又一如既往的聊起了家?!?/p>
阿來覺得這位主子有些怪,卻又說不出來。
梁靖茹覺得這廝很特別,與帝京的那些公子哥兒截然不同。
安小薇覺得這樣的未婚夫挺好,親和!
一番家常拉近了彼此的距離,陳小富這才入了主題:
“前兩天從大管家那里取了你們的名冊?!?/p>
“張大爺,你之前是鐵匠?”